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毛线针碰撞的轻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陈雨看着手里的毛线一点点变成毛衣的形状,看着身边认真理线的周明宇,突然觉得,这就是她一首想要的生活——普通,平淡,却有着踏实的温暖。
“陈雨。”周明宇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陈雨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见他眼里的认真和期待,像大学时那个在图书馆门口等她的少年,眼里有光,有她。
她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一根毛线,穿过他的手指,打了个结。毛线在他手指上,像个小小的指环。
周明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紧紧攥着那根毛线,像握住了全世界。他知道,这个无声的回应,意味着他们的故事,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像一层薄薄的纱。陈雨低下头,继续织着毛衣,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也许他们错过了八年,也许他们之间有过误会和距离,但此刻,他们终于明白,有些人,有些事,真的藏在心底,从未走远。
生活或许不会轰轰烈烈,却会在这些寻常的日子里,慢慢开出花来。就像此刻手里的毛线,一点点缠绕,一点点编织,终将变成温暖的模样。
周明宇母亲能下床走路那天,陈雨特意提前半小时下班。
她提着从超市买的香蕉和牛奶,走到住院部楼下时,看见周明宇正扶着老太太在花坛边慢慢走。老太太穿着件枣红色的薄外套,是陈雨前几天买的,说“阿姨气色好,穿红色显精神”。周明宇弯着腰,步频放得很慢,像在配合着什么无形的节拍。
风里带着桂花的甜香,是医院后门那棵老桂花树飘来的。陈雨站在原地看了会儿,老太太抬起头时撞见她,笑着挥手:“小陈,你看我能走了!”
“阿姨恢复得真好。”陈雨走过去,自然地接过周明宇手里的保温杯,拧开盖子递过去,“喝点水吧,别累着。”
老太太接过水杯,眼神在她和周明宇之间转了圈,带着点促狭的笑意:“明宇这孩子,以前走路风风火火,现在为了陪我,倒学会慢下来了。”
周明宇的耳根红了,没说话,只是往陈雨手里塞了颗水果糖——是她放在他口袋里的,说“阿姨偶尔想吃甜的”。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是橘子味的,她大学时最爱吃的那种。
“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周明宇扶着母亲往病房走,声音里带着松快,“我己经把家里收拾好了,晒了被子,通了风。”
陈雨跟在后面,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突然想起他刚找到新工作那天,也是这样,语气里藏不住对未来的期待。原来这个在生活里摔打了八年的男人,心里始终揣着对安稳的向往。
回到病房,老太太说累了,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周明宇给她盖好毯子,转身看见陈雨在整理散落的药盒,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我来吧。”他走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像触电般缩回手,空气里浮着点微妙的尴尬。
“阿姨的药快吃完了,明天我开点新的。”陈雨低下头,假装看药盒上的说明,“记得提醒她饭后吃。”
“知道了。”周明宇的声音有点闷,“你……今天不忙?”
“嗯,提前下班了。”她把整理好的药盒放在床头柜上,“有点事想跟你说。”
他的眼神亮了亮,像被风吹起的火星:“什么事?”
“上次借你的钱,我今天取了些,先还你一部分。”陈雨从包里拿出个信封,里面是五千块现金,“剩下的我发了工资再给你。”
周明宇的脸瞬间沉了下去,没接信封:“我说了不急。”
“一码归一码。”陈雨把信封往他手里塞,“阿姨治病要紧,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攥着信封,指节泛白,语气有点冲:“在你眼里,我们之间就只能算钱?”
陈雨愣住了,没想到他会突然生气。病房里很安静,老太太的呼吸声均匀,像没被惊动。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的声音软了些,“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
“欠?”周明宇的声音发颤,“陈雨,你觉得我对你好,是为了让你欠我吗?八年前我没说出口的话,八年后你还要我怎么说?”
他的眼眶红了,像积压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没读过多少书,工作也普通,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我只想对你好,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吗?”
陈雨的喉咙发紧,像被什么堵住了。她看着他眼里的委屈和执拗,像看到了八年前那个在雪地里转身的少年,骄傲又自卑,把所有的心意都藏在倔强的背影里。
“周明宇,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我只是……只是有点怕。”
怕什么,她没说。怕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是镜花水月,怕那些愈合的伤口会再次裂开,怕自己沉溺后又被丢下。
周明宇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松开攥着信封的手,指尖泛白。“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他的声音低了些,“钱你收着,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还,或者……不还也没关系。”
陈雨把信封放进他的口袋,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像触到了他滚烫的心意。“等阿姨出院了,我请你吃饭。”
他愣了一下,随即眼里浮起微弱的光,像快要熄灭的烛火被风重新吹燃:“好。”
离开医院时,桂花的甜香更浓了。陈雨走在洒满月光的路上,手里攥着那颗没来得及吃的橘子糖,糖纸被捏得发皱。她想起周明宇红着的眼眶,想起他说“我对你的心是真的”,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像被温水泡软的棉花,轻轻发疼。
手机响时,她以为是周明宇,看了一眼却发现是母亲打来的。
“小雨,你张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是中学老师,人很老实,你抽空见见?”母亲的声音带着期盼,“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陈雨握着手机,突然想起周明宇笨拙地给她洗白大褂的样子,想起他保温杯里永远温热的小米粥,想起他眼里藏不住的欢喜和紧张。她深吸一口气,说:“妈,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