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惊喜的声音:“真的?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们看看?”
“以后再说吧。”陈雨笑了笑,挂了电话。晚风吹在脸上,带着桂花的甜,像心里悄悄蔓延的暖意。
也许有些进展,慢一点没关系。只要方向是对的,哪怕走得慢些,终究会靠近。
周明宇母亲出院那天,陈雨没去送。
她值完夜班,在值班室补觉,梦里全是周明宇红着的眼眶。护士进来叫她时,说“周大哥刚才来送了粥,放你桌上了,说让你醒了趁热喝”。
保温杯放在桌子正中央,是她熟悉的款式。陈雨打开盖子,小米粥熬得稠稠的,上面浮着层米油,还卧了个荷包蛋,蛋白完整,蛋黄是半流心的——是她喜欢的样子。
她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温热的粥滑进胃里,熨帖得让人发懒。手机响时,她以为是周明宇,屏幕上却显示“张阿姨介绍”,是母亲说的那个中学老师。
“陈医生你好,我是李涛。”男人的声音温和,“听阿姨说你今天休息,不知道有没有空,一起喝杯咖啡?”
陈雨看着保温杯里的粥,犹豫了几秒:“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事。”
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放回口袋,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是周明宇送的听诊器挂件,心形的,刻着她的名字。她突然想起他说“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下午陈雨去药店买东西,路过周明宇家附近的菜市场,看见他正蹲在摊位前挑土豆,背影在人群里很显眼。他穿着件灰色的工装外套,袖口沾着点泥,大概是刚从工地回来。
她站在原地看了会儿,看见他拿起土豆,用指腹蹭掉上面的泥,仔细地检查有没有芽眼,像在做什么精细的活。卖菜的大妈笑着说:“明宇,又给你妈买土豆啊?”
“嗯,她爱吃土豆炖粉条。”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再来点粉条,要宽的。”
陈雨转身想走,却被他看见了。周明宇愣了一下,手里的土豆差点掉在地上,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像个突然被老师点名的学生。
“你怎么在这儿?”他快步走过来,手在衣角上蹭了蹭,大概是觉得沾了泥不好意思。
“路过买点东西。”陈雨指了指手里的药袋,“阿姨还好吗?”
“挺好的,在家看电视呢。”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药袋上,“你不舒服?”
“没有,给同事带的。”陈雨的脸颊有点发烫,“我先走了。”
“陈雨!”他在她身后喊住她,声音带着点急切,“晚上……晚上有空吗?我妈炖了土豆粉条,想请你过来吃。”
陈雨看着他眼里的期待,像看到了上次他说“我请你吃饭”时的样子,紧张又认真。她想起母亲的话,想起自己心里的动摇,点了点头:“好。”
周明宇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星,连声音都带着雀跃:“那我等你!”
傍晚陈雨去的时候,特意换了件米白色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件针织开衫。周明宇家的门没关严,虚掩着,能听见里面的电视声和老太太的笑声。
她敲了敲门,周明宇几乎是立刻就开了门,穿着件干净的白T恤,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大概是特意收拾过。“来了。”他侧身让她进来,眼神落在她身上,有点看呆了。
“阿姨。”陈雨笑着打招呼,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择菜,看见她,眼睛亮了亮。
“快坐,菜马上就好。”老太太拉着她的手,“明宇这孩子,说要给你露一手,非不让我插手,结果炒个青菜差点把锅烧了。”
周明宇在厨房探出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妈,你别拆我台啊。”
陈雨笑了,走到厨房门口,看见锅里炖着的土豆粉条,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气西溢。周明宇正笨拙地往锅里撒葱花,动作像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
“我帮你吧。”她拿起旁边的盘子,准备盛菜。
“不用,你坐着。”他把她往外推,“马上就好。”
晚饭很简单,一盘土豆炖粉条,一盘清炒青菜,还有个西红柿鸡蛋汤,都是家常菜,却透着股用心的味道。老太太不停地给陈雨夹菜,说“多吃点,看你瘦的”。
周明宇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给她盛汤,把鸡蛋都挑到她碗里,自己吃西红柿。陈雨看着他低头吃饭的样子,想起大学时他也是这样,总把好吃的留给她,说“我不喜欢吃这个”。
吃完饭陈雨帮忙收拾碗筷,周明宇抢着洗碗,说“哪能让客人动手”。她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站在水池前,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给白T恤镀了层金边,像幅温暖的画。
“周明宇。”她突然开口,“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家里的事?”
他的动作顿了顿,水流声哗哗地响,掩盖了他瞬间的沉默。“那时候觉得,说了也没用,只会让你跟着担心。”他的声音很轻,“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可我宁愿知道。”陈雨的声音有点发涩,“宁愿和你一起扛,也不想被蒙在鼓里,像个外人。”
周明宇关掉水龙头,转过身看着她,眼里有愧疚,有心疼,还有点说不清的情绪。“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那时候太年轻,以为自己能扛住一切,后来才知道,有些事,一个人扛太累了。”
陈雨看着他眼里的坦诚,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像被温水泡软了。她想起八年前那个没赴约的下午,想起他匆匆跑过的背影,原来那时候的他,正背负着她不知道的沉重。
“以后别一个人扛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至少……至少可以告诉我。”
周明宇愣了一下,随即眼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像黑暗里突然照进的阳光。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的泪光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