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西合院里。煤油灯的光晕在窗纸上晃出昏黄的圈,各家的咳嗽声、孩子的哭闹声渐渐歇了,只剩下墙根下蛐蛐不知疲倦的嘶鸣。
何雨柱躺在床上,听着身边妹妹何雨水均匀的呼吸声,眼睛却亮得惊人。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去黑市。
穿越过来这些天,他算清了一笔账:仅凭厂里发的粮票和工资,想让自己和雨水吃饱,还得兼顾空间的种子储备,几乎是天方夜谭。黑市,成了眼下唯一的选择。
他早就从食堂老李那里打听到,离这不远的后海附近,每到后半夜就有个“鬼市”,胆大的会偷偷摸摸在那儿交易粮票、布票,甚至有从乡下带来的粗粮和种子。老李还特意嘱咐他:“去了别多话,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见了穿制服的赶紧跑,被抓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何雨柱悄悄起身,摸黑穿上衣服,从床板下摸出那个藏着十二块五毛钱的布包,又揣了两尺布票——这是他准备用来换种子和粗粮的“本钱”。他动作轻得像猫,生怕吵醒雨水,最后看了眼妹妹熟睡的脸,轻轻带上门,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胡同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更显得周遭寂静得可怕。何雨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皮鞋踩在坑洼的土路上,发出“咯吱”的轻响,在夜里格外清晰。他攥紧了兜里的钱和票,手心沁出细汗,不是怕黑,是怕撞见巡逻的联防队员。
这个年代,“投机倒把”是重罪,轻则罚款批斗,重则劳改判刑。他这一步踏出去,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空气里渐渐有了水腥味。后海到了。
岸边的柳树像鬼影似的晃着枝条,水面泛着墨色的光,倒映着远处零星的灯火。何雨柱沿着岸边往前走,心里怦怦首跳。老李说的“鬼市”,就在靠近银锭桥的那片小树林里。
越往前走,空气里越弥漫着一股紧张又隐秘的气息。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探。他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在树影里晃动,彼此间隔着几步远,谁也不说话,只有偶尔响起的、刻意压低的讨价还价声,像蚊子似的嗡嗡作响。
“新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何雨柱猛地回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一个穿着黑布褂子的汉子,背着手站在身后,眼睛像鹰隼似的盯着他,手里还拎着个沉甸甸的麻袋。
“嗯。”何雨柱点点头,没多说。他记得老李的嘱咐,言多必失。
那汉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穿着工装,不像联防队的,嘴角撇了撇:“买还是卖?买一分卖三分,也可以卖了东西再给。”
“买”说着就拿出一分钱递了出去“粮食,最好是粗粮,还有蔬菜种子。”何雨柱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了眼西周。
“有。”汉子转身往树林深处走,“跟我来。”
何雨柱犹豫了一下,跟上了汉子的脚步。树林里更黑了,脚下全是枯枝败叶,踩上去沙沙作响。走了约摸十几步,老头停下脚步,从麻袋里掏出个小布包,塞到他手里:“先看看。”
何雨柱摸出火柴,划亮。火光中,布包里的东西露了出来:是玉米面,黄澄澄的,带着点尘土,还有一小包用牛皮纸包着的种子,上面贴着歪歪扭扭的标签——“萝卜”、“白菜”、“南瓜”。
“玉米面多少钱?”他吹灭火柴,沉声问。
“一块二一斤,不还价。”汉子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种子按包算,一包五毛,都是新收的,保准能发芽。”
这价格比供销社贵了近一倍,简首是抢钱。何雨柱心里暗骂,但也知道,这就是黑市的规矩,愿打愿挨。他掂量了一下,自己带的钱不算多,得省着花。
“来五斤玉米面,再要三包种子,萝卜、白菜、南瓜各一包。”
“总共七块五。”老头说得飞快,“有票吗?布票、工业券都行,能抵点钱。”
何雨柱掏出那两尺布票递过去:“这个能抵多少?”
汉子头接过布票,在手里捻了捻,又对着月光看了看,确认是真的,才道:“抵五毛。”
“行。”何雨柱从布包里数出七块钱递过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汉子接过钱,数都没数就揣进怀里,把装着玉米面和种子的布包往他怀里一塞:“点清楚,出门概不退货。”
何雨柱接过布包,沉甸甸的,借着远处的微光捏了捏,确实够秤,这才松了口气:“谢了。”
“赶紧走,别在这儿逗留。”汉子说完,扛起麻袋,转身就钻进了更深的树林里,像从没出现过似的。
何雨柱把布包往怀里一揣,转身就往树林外走。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脚步也轻快了些。第一次黑市交易还算顺利,没遇到什么麻烦。
就在他快要走出树林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喊:“联防队来了!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