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灵均和王胖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瀛洲亭工地外围的泥泞里,积水没过鞋底,带起一滩滩黄泥。
“这鬼地方,连个看门的都没有,阴森森的。”
王胖子缩了缩脖子,把手揣进兜里,又忍不住抱怨道:“戴哥,咱非得赶这下雨天来吗?就不能等天晴了再说?”
戴灵均没回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那片死寂的园林。
“怨气凝结,不会挑天气。再拖下去,怕是要出大事。”
他语气平静,脚下步子却加快了几分。
转过一处残破的月亮门,瀛洲亭的全貌便显露在雨幕中。
亭台楼阁的轮廓依旧雅致,飞檐翘角带着江南的秀气,但本该是文人雅士汇聚,充满书卷气的场所,此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闷。
雨丝打在亭子的琉璃瓦上,本该是清脆的声响,此刻听来却像是压抑的呜咽。
空气里弥漫着青苔,湿木和泥土的混合气味,但在这股自然的潮湿之中,隐隐掺杂着一丝极淡的酸腐味。
工地的围挡东倒西歪,脚手架倒是完好地矗立着,上面挂着的防尘网被风吹破,如同招魂的幡布般飘荡。
地上散落着工具和材料,却不见半个人影,只有雨水冲刷的痕迹。
戴灵均收起伞,站在亭子入口的台阶下,微微闭目凝神。
现在的他不需要罗盘,从泉水镇回来后,他发现自己对气场的感应远比仪器敏锐。
一股庞大而醇厚的文气确实盘踞在此地,那是历代文人墨客留下的精神印记,本该是清正平和,启迪智慧的力量。
但此刻,这股文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变得一股浑浊,如同一条被淤泥堵塞的河道。
更深处,一股若有若无的怨念,如同水底的暗礁,带着怀才不遇的愤慨和悲伤,潜伏在文气之下,时不时地散发出刺骨的凉意。
“就是这儿了。”
戴灵均睁开眼,指着亭子中央那块被塑料布半遮半掩的巨大石碑。
“工人说的渗墨石碑。”
王胖子凑过去,好奇地想掀开塑料布。“嚯,这碑够大的!渗墨?墨还能自个儿渗出来?”
“别动。”
戴灵均按住他的手。
“这东西现在敏感得很。”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塑料布一角,露出石碑的真容。
那是一块上好的青石碑刻,碑文是前人诗词,笔力虬劲。
但此刻,碑面果然如周老师所说,正缓慢地沁出暗黑色的液体,如同墨汁,却又比墨汁更粘稠,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塑料布被掀开,雨水滴落在上面,那“墨迹”非但不被冲散,反而像活物般微微蠕动,向西周晕开。
戴灵均伸出食指,指尖处凝聚一丝极细微的真元,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的碑面。
嗡……
指尖传来的并非冰冷的石头触感,而是一股强烈的精神冲击。
无数破碎的画面和情绪瞬间涌入戴灵均脑海:寒窗苦读的孤寂,科场失意的颓唐,世道不公的愤慨,还有投湖自尽前那彻骨的绝望……
这些情绪交织成一股强大的“屈怨”,并非厉鬼害人的暴戾,而是一种绵长而深刻的痛苦,如同钝刀子割肉,折磨着自身,也影响着外界。
戴灵均迅速收回手指,脸色凝重。
“是文怨,不是寻常恶鬼。这人死前执念太深,魂魄虽散,一股不甘的怨气却借着此地文气留存下来,日益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