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第217章 安宁的画笔（第1页）

康复中心的画室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金色的条纹。安宁坐在画架前，手里握着支狼毫笔，笔尖蘸着赭石色的颜料，在宣纸上缓缓勾勒。画纸上己经有了个模糊的轮廓——两个女孩背对着画面，一个穿着浅色连衣裙，裙摆上沾着草屑；一个穿着病号服，袖口还别着住院时的腕带，两人的手在身后悄悄牵着，指缝间漏出几缕光。

“安宁，该换药了。”护士推开画室的门，手里拿着个白色药盒。安宁的右臂上还有块淡粉色的疤痕，那是在“希望号”实验室里被仪器烫伤的，医生说可能永远褪不掉。

安宁没回头，笔尖在画纸上顿了顿，将疤痕的位置巧妙地藏在了连衣裙的褶皱里：“等我把这缕光画完。”她的声音比刚被解救时清亮了许多，但尾音里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像怕惊扰了什么。

护士放下药盒，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画室的角落里堆着很多画，大多是同一个主题——光。有时是透过铁窗的月光，有时是实验台缝隙里漏出的台灯光，最显眼的一幅挂在墙上，画的是深海里的荧光水母，一群小小的光点簇拥着两个相拥的女孩，水母的触手上写满了编号，从“1号”一首到“23号”。

安欣端着杯牛奶走进来，发梢还带着刚洗过的湿气。她把杯子放在画架旁，目光落在宣纸上：“这是我们第一次在草坪上见面的时候吧？我穿的是小张护士送的裙子，你手腕上还戴着监护仪。”

安宁点点头，笔尖蘸了点藤黄，在两人脚下画了片蒲公英：“那天风很大，你的轮椅差点被吹翻，我扶着你的时候，摸到你口袋里有块奶糖，跟妈妈以前给我们买的一个牌子。”她突然笑了，眼角弯成月牙，“你还说，以后要天天给我带奶糖，把我以前没吃过的都补上。”

安欣拿起画笔，在蒲公英旁边添了只蝴蝶，翅膀一半是浅灰，一半是暖黄：“就像我们。”她的指尖划过安宁右臂的疤痕，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昨天医生说，你的排斥反应完全消失了，可以不用再吃那些苦药了。”

“真的？”安宁的眼睛亮起来，像突然被点燃的星星。她扔下画笔，在画室里转了个圈，病号服的衣角扬起，像只刚挣脱束缚的鸟。画架被撞得晃了晃，宣纸上的颜料晕开一小片，她却毫不在意，“那我们明天可以去后山写生吗？李老师说那里的野菊花开了，黄灿灿的像小太阳。”

安欣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突然想起冰如说的话：“基因可以相似，但灵魂各有各的形状。”眼前的安宁，和镜子里的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眉眼，却比她多了份历经风雨后的坚韧——就像画里的光，总带着点从裂缝中挤出来的倔强。

下午，画展的布置志愿者来了。他们小心翼翼地把安宁的画搬到展厅，最大的一幅《双生》被挂在正中央，画框是灯明亲手做的，用的是从“希望号”残骸里回收的木板，打磨得光滑温润。

“这幅画被选去参加国际青少年艺术展了。”志愿者里的美术老师指着《双生》，眼里满是赞叹，“评委说，这画里的光很特别，不是凭空来的，是从黑暗里长出来的。”

安宁站在画前，指尖轻轻划过画面上两个女孩的轮廓。左边的女孩站在阴影里，脚下是破碎的编号牌；右边的女孩站在阳光下，手里捧着颗发光的种子。中间的光晕里，藏着很多细小的人脸，有23号女孩，有王彪，甚至有陈教授模糊的侧影。

“这是所有保护过我们的人。”安宁轻声说，“李老师说，艺术要讲真话，但也可以给痛苦留点温柔的余地。”她看向安欣，“就像你总说，我们不是实验体，是严正明算错了公式的两道光。”

安欣笑着点头，突然指着画的角落：“你把周爷爷的笔记本画进去了！”那里有个小小的帆布包，露出半截牛皮纸封面，上面写着“平安”两个字。

画展开展那天，来了很多人。国际基因委员会的代表站在《双生》前，久久没有说话，最后在留言簿上写下：“真正的，是让每个生命都能像这幅画里的光一样，自由生长。”

老周的互助会成员也来了，小花看着那幅《深海》，突然捂住嘴哭了：“那是我们在培养舱里的样子，你把我们画成了水母，会发光的那种。”

安宁递给她一张纸巾，轻声说：“因为你们本来就是光啊。在最黑的地方待过，才知道怎么把自己点亮。”

傍晚的夕阳透过展厅的玻璃，给所有的画都镀上了层金边。安宁和安欣坐在画架旁，给来看展的孩子们画速写。一个刚被解救的小男孩怯生生地递过一张纸：“我能画个和你一样的光吗？我妈妈说，看到光，就离回家不远了。”

安宁握着他的手，在纸上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添了两只牵手的小人：“你看，光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是手拉手凑起来的。”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着画纸跑向等候区的妈妈，手里的画在风里哗啦啦响，像只振翅的蝴蝶。

安欣看着这一幕，突然抱住安宁：“以前我总怕我们不一样，现在才知道，我们最大的相同，是都相信光。”

画室的灯亮起来时，安宁在新的画纸上写下标题：《未完的光》。她要画下去，画边境线上的星空，画村寨里的炊烟，画所有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人——不是为了记住痛苦，而是为了证明，再深的夜，也挡不住画笔蘸着星光，在生命的画布上，画出属于自己的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