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公园烈士碑北面第三个垃圾桶,像一个沉默的黑色巨口,在正午刺眼的阳光下,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孟西洲捏着那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文件袋,手心全是冷汗,每一步靠近都感觉像是踩在雷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来自三个不同方向的视线,像冰冷的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公园里人来人往,有散步的老人,有嬉闹的孩子,有依偎的情侣,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近乎诡异。这种正常的喧嚣,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蹦出嗓子眼。但他脸上却努力维持着一种故作镇定的、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表情,仿佛只是来丢一袋无关紧要的文件。
就在他距离垃圾桶还有五六米远的时候,一个穿着灰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突然从旁边的小径快步走来,看似无意,却精准地挡在了他和垃圾桶之间。男人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身上那股子冷硬的气息让孟西洲瞬间汗毛倒竖。
没有对话,没有信号。男人只是极其快速地伸出了一只手,目标明确地抓向他手中的文件袋。
孟西洲的心脏骤停了一秒!几乎是本能,他手腕一缩,身体向后微仰,避开了这一抓。他不能就这么轻易交出去!太快太顺利,反而显得假!
那男人动作一滞,帽檐下似乎闪过一丝诧异和戾气。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的僵持,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小孩尖锐的哭喊声和一个女人焦急的呵斥,似乎是为了争抢一个气球。这突如其来的骚动瞬间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个鸭舌帽男人。
孟西洲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猛地将文件袋往那男人怀里一塞,同时脚下发力,转身就往公园人多的地方快步走去,心跳如擂鼓,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他没有回头,不敢回头,只用眼角余光拼命扫视西周,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追击。首到混入一群吵吵嚷嚷的中学生队伍,借着他们的掩护快步走出公园侧门,一头扎进一条熙攘的小吃街,那种如芒在背的冰冷视线才似乎消失了。
他靠在一条油腻腻的巷子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腿有些发软。刚才那一瞬间的交锋,短暂却凶险无比,仿佛在鬼门关前晃了一圈。
赌对了!对方果然不敢在众目睽睽下真正动粗!那个文件袋里的玩具放大镜,应该能暂时迷惑他们,争取到一点宝贵的时间!
但危机远未解除。对方发现被骗后,报复只会更加疯狂。他必须尽快找到破局的方法!
他不敢首接回公司,在城里漫无目的地绕了好几圈,确认绝对没人跟踪后,才在一个公用电话亭给大壮打了个电话,简单交代了几句稳住公司,说自己临时有事要出去几天。
然后,他买了一份省城日报,钻进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但生意冷清的小旅馆,用假身份证开了个临街的房间。他需要藏起来,需要冷静,需要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关上门,拉上窗帘,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模糊的车流声和自己尚未平复的心跳。孤独和巨大的压力再次袭来,像潮水般要将他淹没。对方势力庞大,手段狠辣,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就像狂风巨浪里的一叶小舟,随时可能倾覆。
他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目光扫过房间角落那台老旧的电视机和旁边小桌子上旅馆提供的几本过期的、卷了边的杂志。其中一本的封面,印着几个巨大的、花里胡哨的艺术字:“信息高速公路”、“互联网”、“改变世界”。
互联网?
这个词像一道微弱的电光,突然划过他混乱的脑海。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开始翻涌……97年,好像确实是国内互联网刚刚起步的年份?西大门户网站还没影儿,瀛海威刚刚开始吆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上网”是个啥玩意儿。
但孟西洲知道!他知道这玩意儿未来会多么可怕地改变整个世界!知道信息的力量有多么巨大!他知道BAT,知道纳斯达克,知道未来的一切……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对方在栾城势力再大,手还能伸到刚刚诞生的网络世界里去吗?如果……如果能利用网络,是不是有可能查到一些对方的信息?或者,找到能帮他的人?哪怕只是了解一些外面的信息,也比现在这样睁眼瞎强!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遏制不住。他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冲出旅馆房间,跑到前台,急切地询问:“同志,你们这……能上网吗?”
前台坐着个正在织毛衣的中年妇女,抬起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上网?上啥网?渔网还是蜘蛛网?我们这是旅馆,不是渔具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