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的血雨腥风尚未平息,京畿之地的惨剧又添新章。距离长安城东约三十里,一个名为“柳溪村”的小村落,往日鸡犬相闻的平静被彻底撕碎。
一队约二十余人的骑兵,穿着混杂着旧唐军制式和缴获义军衣甲的服饰,脸上涂抹着锅底灰,凶神恶煞地闯入了这个毫无防备的村庄。他们打着“征粮剿匪”的旗号,行为却比最凶残的土匪更甚。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魁梧汉子,名叫胡三,曾是孟楷麾下的一个队正,孟楷倒台后,带着手下几个亡命徒投靠了急于扩充私人武力的黄揆。这次出来“打野食”,正是奉了黄揆某个心腹的暗示——京郊村落,油水不少,手脚干净点就行。
然而,“干净”二字与他们的行径毫不沾边。
“粮食?全给老子搬出来!敢藏一粒,老子烧了你这破窝!”胡三马鞭抽在一个试图阻拦的老农身上,留下一条血痕。
“娘!娘!”一个七八岁的女童被一个乱兵从屋里拖出来,吓得哇哇大哭。
“嘿,这小妮子水灵!带走!”另一个乱兵淫笑着伸手去摸旁边一个少女的脸,少女惊恐地尖叫后退,被其父死死护在身后。
“滚开!老东西!”乱兵一脚踹翻那父亲,伸手就去抓少女的胳膊。
“我跟你们拼了!”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后生,抄起门边的锄头就冲了上来。
“找死!”胡三眼神一厉,策马前冲,手中长刀寒光一闪!
噗嗤!
热血喷溅!年轻后生甚至没来得及惨叫,头颅便被削飞,无头的尸体重重栽倒在尘土里。滚落的头颅上,那双年轻的眼睛还圆睁着,充满了惊愕与不甘。
“儿啊——!”一个老妇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扑倒在尸体上。
“杀人了!畜生!我跟你们拼了!”目睹儿子惨死,那父亲目眦欲裂,赤手空拳扑向胡三。
胡三狞笑,刀光再闪!
屠杀开始了。这些披着兵皮的豺狼,彻底撕下了伪装。他们纵马在狭窄的村道上冲撞,挥舞着刀枪,见男人就砍,见值钱的东西就抢,见到稍有姿色的女子便拖拽上马。哭喊声、怒骂声、惨叫声、狂笑声混杂在一起,小小的柳溪村瞬间沦为地狱。几处房屋被点燃,浓烟滚滚而起,映照着血色的黄昏。
就在胡三等人肆虐村东,准备将抢来的粮食和几名哭得声嘶力竭的女子捆上马背时,村西头的土坡后,十几双锐利的眼睛正透过枯草的缝隙,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她们穿着便于行动的灰色劲装,外罩同样不起眼的褐色短斗篷,脸上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为首一人身形矫健,腰悬双剑,剑柄上系着的红色穗子在风中微微飘动,正是红线。她身后,是金钿卫一支负责外围警戒和收集情报的巡逻小队。
“大姐头…这帮畜生!是黄揆的人!”一个年轻的金钿卫成员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手紧紧按在腰间的短刃上。她们认得其中几个人的身形和武器,那是曾在孟楷军中见过的面孔。
红线的面巾遮住了她的表情,但那双露出的眼睛,此刻冰寒刺骨,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她看着村中升起的黑烟,听着风中隐约传来的凄厉哭嚎,看着那倒在血泊中的无头尸体和被拖拽上马、绝望挣扎的女子…一股暴戾的杀意在她胸中翻腾,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她握剑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大姐头,怎么办?他们人比我们多…”另一名队员低声提醒,带着忧虑。对方有二十多骑,都是见过血的亡命徒,而她们只有十二人。
红线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强行压下那股焚毁一切的冲动。她不是莽夫,更清楚金钿卫的使命和林缚艰难的处境。但眼前这人间惨剧,让她无法坐视!
“救人!”红线的声音低沉而坚决,如同磐石,“不能让他们把人和东西带走!记住,我们是金钿卫,保护妇孺,替天行道!目标:射人先射马,制造混乱,优先救下被掳的乡亲!那个领头的刀疤脸(胡三),交给我!”
她的命令简洁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金钿卫队员们眼中瞬间燃起战意,她们早己按捺不住。
“是!”
胡三正得意洋洋地指挥着手下将抢来的财物捆扎好,盘算着回去能分到多少好处,顺便把那个最水灵的小娘们献给上头…突然!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不是一支,而是十几支弩箭从村西土坡后、树丛中、甚至燃烧的房屋残骸后激射而出!目标并非他们的人,而是——马匹!
“噗嗤!”“唏律律——!”
箭矢精准地没入马股、马颈!剧痛让战马瞬间发狂,凄厉嘶鸣,人立而起,疯狂地尥蹶子、原地打转!猝不及防的乱兵们纷纷被掀落马下,场面大乱!
“敌袭!有埋伏!”胡三反应极快,一刀砍断缠住自己坐骑的缰绳,稳住身形,厉声大吼。他心中惊疑不定:是唐军?还是…黑吃黑?
没等他们看清敌人,十几道灰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各个角落扑了出来!她们动作迅捷如风,配合默契,两人一组,一人持短弩或飞镖压制,另一人则如猎豹般突进,手中的短刀、分水刺首取落马乱兵的要害!惨叫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