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第148章 金钿暗渡（第2页）

林缚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雨幕之中，声音平静无波：“关中那边，‘粮’备得如何了？”

“按先生吩咐，己备妥。”孙二低声道，“军仓调拨，陈粮三万石，混入新粮两万石，共计五万石。打着‘赈济关中灾民’的旗号，由潼关守将派兵‘护送’，船队三日前己从渭水入黄河，正顺流而下。按脚程，三日后将过汴州水域。”

“潼关守将？”林缚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是黄揆那个草包表侄吧？”

“正是。”孙二点头，“此人贪财好酒，收了我们的重金，又得了‘体恤灾民’的美名，乐得顺水推舟。船队悬挂的是长安户部的官旗，护卫兵丁也是潼关军服，沿途关卡无人敢细查。”

“好。”林缚转过身，眼中寒光一闪，“告诉‘老渔翁’，船队过汴州‘黑石滩’水域时，风雨会很大。让他……‘失手’。”

孙二瞳孔微缩：“先生的意思是……”

“风高浪急，船队倾覆，官粮落水，或被‘流寇’趁乱劫走……”林缚的声音轻如耳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做得干净些。痕迹，要指向朱温境内那些……不服王化、啸聚山林的‘流寇’。尤其是，最近被朱温清剿、心怀怨愤的那几股。”

“明白！”孙二眼中精光暴射，“‘老渔翁’的水鬼队早己待命，水下凿船，制造混乱，趁乱‘劫粮’，驾轻就熟！事后，会留几具穿着‘流寇’服饰的‘尸体’在岸边，身上带着朱温境内特有的‘黑鸦’标记的短刃！保管天衣无缝！”

林缚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迷蒙的雨幕。一场由他精心导演的“官粮被劫”大戏，即将在汴州眼皮底下的黄河水道上演。这五万石粮食，将如同暗夜中的甘霖，无声无息地注入干涸的江淮大地，注入那面“替天行道”的旗帜之下。而朱温，除了暴跳如雷，只能吞下这枚苦果，背上一个“境内流寇劫掠官粮”的黑锅！

三日后，黄河，黑石滩水域。

铅云低垂，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狠狠抽打在浑浊翻腾的河面上。由二十余艘漕船组成的庞大船队，悬挂着长安户部的官旗，在风雨中艰难前行。船头甲板上，身着潼关军服的兵丁被风雨吹打得东倒西歪，咒骂连连。

突然！

“咔嚓！咔嚓！”几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从船队中间的几艘大船底部传来！

“不好！船底漏了！”

“进水了！快堵住！”

惊恐的呼喊瞬间被狂风暴雨吞没！被凿穿的船体在汹涌的河水和狂风的撕扯下，迅速倾斜！船上的粮食麻袋在甲板上翻滚滑落，坠入浑浊的河水！

“有埋伏！是水鬼！”有人指着河面上几个一闪而逝的黑色背鳍状物体尖叫！

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船队瞬间大乱！船只相互碰撞，更多的船只在风浪中失控！

就在这时，数十条如同梭鱼般细长迅捷的小船，突然从黑石滩附近浓密的芦苇荡中激射而出！船上人影憧憧，黑衣蒙面，手持利刃钩索，在狂风巨浪中展现出惊人的操舟技巧，如同跗骨之蛆般扑向那些失控或倾覆的粮船！

“抢粮！”

“挡我者死！”

凶狠的呼喝声混杂在风雨中！蒙面人跳上粮船，与惊慌失措的官兵短兵相接！他们目的明确，不杀人，只抢粮！用利刃割断捆扎麻袋的绳索，将一袋袋沉重的粮食奋力抛向接应的小船！动作迅猛，配合默契！

战斗（或者说抢劫）短暂而激烈。官兵们被风浪和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晕头转向，加上船体倾覆，根本组织不起有效抵抗。不到半个时辰，几条接应的小船己满载粮食，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茫茫雨幕和芦苇荡深处。留下的是几艘缓缓下沉的漕船，漂浮的粮食麻袋，狼藉的甲板，以及……几具被遗弃在泥泞岸边的“流寇”尸体。尸体身上的粗布衣服被打湿，腰间别着的、刻着模糊乌鸦标记的短刃，在泥水中若隐若现。

风雨依旧肆虐，掩盖了一切痕迹，也掩盖了这场精心策划的“劫掠”。五万石关中军粮，就此改头换面，如同暗河潜流，注入了千里之外，那片燃烧着“替天行道”烽火的江淮大地。

消息传回汴梁，朱温的咆哮再次震动了节堂。然而这一次，除了无能狂怒地严令彻查境内“流寇”，他还能如何？林缚立于澄心园的窗前，听着窗外渐渐平息的雨声，手中着那枚冰冷的“安”字铜钱，仿佛能感受到远方那面旗帜在风雨中猎猎招展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