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早年忠义亲王老千岁订下的!后来老千岁坏了事,这才一直压在咱们家库里,成了无人敢碰的烫手山芋!”
薛蟠纵然再不通世事,“亲王”、“坏了事”这几个字的分量他还是懂的,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脸上的怒气瞬间转为惊疑不定。
宝钗趁热打铁,语气愈发凝重:
“这等身份的人才能用的东西,珍大哥如今竟寻了来给蓉哥儿媳妇用……哥哥,你觉得这仅仅是‘体面’吗?这分明是僭越!是逾制!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她盯着薛蟠瞬间煞白的脸,继续道:
“我们送的杉木棺材,才是合乎礼数、安安稳稳的奠仪!他们不用,是他们的‘造化’,是他们的‘胆量’,却恰恰是咱们薛家的万幸!”
薛蟠听了宝钗的一番话,霎时满头大汗,怪道在东府时,珍大哥有意无意的提起过他家是否还有更好的棺材,被薛蟠以为是看不上他送的礼,给顶回去了。
若是当时真遂了他的意又想起来了那副棺材,把自家的樯木棺材送出去,那薛家岂不是完了!
宝钗看他的样子知晓他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遂不再言语,慢慢走出房间留给他自己消化。
院内,宝钗眉间的愁绪却怎么也压不住,她已经用送棺材这么明显的提示了,没想到贾珍还是冥顽不灵。
她已经尽力了,又望向乌云蔽日的天空,贾家倾颓是必然的,只是,她作为一个知道结果的人,却怎么也改变不了。
自此以后,薛蟠像是开窍了一般,也不再和贾珍贾蓉来往了,倒是用了点心在学业上,当然也不多,但至少,薛姨妈见了是喜得不能再喜了。
薛姨妈总是问那天宝钗到底说了什么,宝钗也只是敷衍到说哥哥理解错了,人家没有下薛家的面子,只是把棺材留作下次使用而已,更是对薛家的礼赞不绝口呢。
薛姨妈这才放下心来,又把薛蟠的反常归于长大了懂事了。
薛家如今的生意蒸蒸日上,人人都道这薛家莫不是背后有高人指点,眼看都要被败完了,如今又好起来了。
薛蟠比之前懂事了不少,至少在碰到疑点的时候还会来询问宝钗,宝钗每次看见他来问问题也是笑意盈盈的,是以兄妹两个的关系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倍。
只是宝钗从这段时日的相处中逐渐觉得她哥哥不太像是做生意的料,但也只能尽心教导了。
薛姨妈见状每天都是喜上眉梢,下人也赏了不少,整个薛家上下都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只要是去梨香院送东西的都得了丰厚的赏,于是便出现了送一件东西三四个人争抢的情况。
后来宝钗见了,就给薛姨妈私下说了,万万不可赏的如此频繁,毕竟我们还是客居于此,低调为主,于是赏赐便从每次赏到隔几次赏,这股风气也才慢慢平息下去。
一日,正是贾政的生辰,宁荣二处人丁都齐集庆贺,热闹非常。
宝钗和黛玉在一处坐着,正在互相‘咬耳朵’就听见门外嬷嬷进来说贾政被传旨入宫了。
众人又是疑惑又是不安,唯有宝钗气定神闲,因为正是今日,元春升为贤德妃。
黛玉虽是疑惑但也没其他女眷那么大的反应,只是看着宝钗这荣辱不惊的模样甚为无趣,便在桌下伸出手一点一点的钻入她的衣袖里。
肌肤贴着肌肤,再一看宝钗凝住的脸色和粉红的耳垂,偷偷的笑着,还是这样的宝姐姐可爱。
宝钗感受到黛玉的恶作剧,偏头看向她,只见这丫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宝钗受不住她的抚摸,只觉得痒痒的,便伸出另一只手去制止住那只捣乱的手。
黛玉感受到便故意将她两只手都抓住,不让她挣扎,宝钗怕弄出大动静被人注意只能暗暗使力。
谁曾想这丫头不知哪来的牛力气还真把她制住了,宝钗无奈,只能任由她去了。
忽然上座的贾母不安的道:
“林丫头和宝玉到我身边来。”
黛玉方放下手里细滑柔嫩的人,去到了贾母身边。
在宫里没有消息传来时,整个席间的气氛都是凝重的。
直到天彻底黑了下来,才有嬷嬷来道喜:
“奉老爷命,速请老太太带领太太等进朝谢恩”
又说了元春封为贤德妃一事,顿时大家都洋洋喜气盈腮,于是大家又按品大妆起来,贾母带领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共四乘大轿入朝。
贾赦、贾珍亦换了朝服,带领贾蓉、贾蔷奉侍贾母大轿前往。
于是宁荣二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
黛玉见罢仍旧是不咸不淡的,宝玉也无甚表情,宝钗见他两人出奇的一致,心下黯然,早就知道的,前世也只有他们两从不为功名利禄、经济仕途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