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通皇宫内外的集市一开始并没有如靳羽柯预想般红火,禁卫军持续高压抓捕私自入宫的倒卖贩子,更多人只是在观望。
靳羽柯看不过去,表示自己作为皇帝要率先垂范,禁卫军也要起好带头作用,说人话就是:“再没有商贩入驻,你们就自己去进货来卖。”
禁卫军无法,只得把先前抓捕的“犯罪分子”放出来,让他们戴罪立功,去御市上接着支摊子。
这群人做惯了皇宫里的生意,最清楚宫里时兴的玩意儿,不出两天便把生意做了起来。靳羽柯收到了第一笔御市上交的税金,一时兴起,跟常遂安要来了宫里的总账,对比收支。
一查吓一跳,宫里竟然亏空了十几年的银子,早已是一笔糊涂账!
细看才发现这是上一朝的账目,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靳家的皇位名义上还是“禅让”来的,因此前朝废帝欠的钱就原样保留了下来——跟皇帝私库里的财物一起。
所以这钱约莫是不急着还的。靳羽柯放下心来,继续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翻着账本。
以靳羽柯现代人的眼光看,古代的机构管理十分粗糙,财务管理却十分规范,他这个外行人不仅看得懂,算起来也十分方便,不多一会儿就已经大致盘过一遍。
摸清了宫里以前每月每年的大致支出,再减掉后宫那部分开支,靳羽柯算出了个大致的数目,又添上一笔备用金,这便是皇宫支出的预算了。
每年流入皇帝私库的钱主要是两笔,一笔国库拨款,一笔皇庄纳税。其余的,纳贡多为珍奇宝物,仅供御用,不可变现,因而不计入在内;罪产与利息银纳入的盈库,只是名为皇帝私库,实际上早被划给兵部处置。
因此皇宫每年的收入都十分固定,除非遇上天灾减产或国库空虚,全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时候。
拜连年征战所赐,过去十多年别的地方不好说,皇宫是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因此外债一笔接着一笔,朝堂上下、朝野内外,可以说这国境四方,就没有皇宫没借过钱的地方。
也因此,就算以前的烂账可以不管,以后再想借却是不可能的了。
“内帑所余加上每年收入一共可以支撑……才三年半?”
靳羽柯咋舌,知道手头不宽裕,没想到这么不宽裕,如今花费不及前朝十分之一,竟然也只是苦苦支撑而已。
这三年之间,还要提防外敌入侵、军费上涨的可能,内帑需随时准备充填军费,这么算下来就更紧张了,若不尽早开源节流,不知哪天就要破产。
古代没有皇宫破产一说,家国一体,皇宫要是真断供了,马上军费也要捉襟见肘,到时候国祚不稳,他不成千古罪人了?!
必须尽早做打算才行,节流用处不大,得想办法开源。
思及此,靳羽柯默默瞥向新呈上来的御市税金。
这笔钱本质上是皇宫发出去的月例银子回收,算节流,但是靳羽柯倒推了一下每日流水,发现这里面能大做文章。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出来,靳羽柯马上找来亲信商量。
“卑职以为不可。”
这对常遂安来说已经算严词拒绝了,但靳羽柯假装听不懂,坚持己见:“孤觉得可行,届时全国推广,不但内帑困境可解,也能弥平债务,让世人见识我大梁国力。”
常遂安叹气,“内帑自有财源,新朝不负旧债。”
见小皇帝还想争辩,常遂安及时丢出杀手锏:“陛下,官不与民争利。”
靳羽柯沉默了,开始思考这到底是哪里不对。
明明他学历史的时候古代很多官营的案例,到他自己上的时候怎么就不行了?
大梁也是实行的盐铁官营政策,最激进时甚至出现过茶叶与丝绸官营的现象,后因规模过大朝廷无力掌控才取消,按理说不应该对他推行官市的举措横加阻拦才对。
何况自己提议的官市以现代拍卖行为模板,官府提供平台背书并从中抽成,在古代的特殊社会背景下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商业模式,怎么就成与民争利了?
常遂安见他沉思许久,想见是钻了牛角尖,开口打断道:“陛下可是还未放弃推行官市?
此有三弊,且听我细细道来:
第一弊,混淆公私,令衙所身背数职,而职有所冲,官市赖商,公堂断案难守公正;
第二弊,鼓励贪污,令官员身涉俗务、清誉受损,而所求不过碎银几两,长此以往,为官者焉有清正廉洁之存乎?
第三弊,便是与民争利,须知民间交易自有分寸,钱货两讫,除纳税过路,利皆归于民。今增一官市,有官府担保,不惧赝次、骗哄,买者必拥护者众,而卖者无处可选,必只得投入官市,所获之利,三四分交于官市,余仅六七分,卖者为保其利,必得抬价,终害于百姓,岂非官与民争利而害于民也?”
靳羽柯:“别念了不是、别说了,孤明白了,此法不可行,再想别的办法。”
常遂安马上收声,又道:“陛下若不嫌弃,卑职确有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