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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第6页)

一直到视线聚焦,看到眼前的雕花窗棂框着薄霜般的云母明瓦片,靳羽轲才真正大梦初醒。

窗外的雪景似蒙着一层轻烟,靳羽轲赤着脚,小心翼翼地踩在柔软而厚实的绒毯上,一步步走到窗前。小心地将花窗推开一角,一阵夹杂着雪沫的寒风猛地灌入室内,寒意携着雪气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朔风席卷,细雪纷扬,似点点梨蕊翩跹而降,悄无声息地给庭院松柏披上层银白氅衣。远处红墙白雪,蜿蜒如龙隐于苍山雪幕;近处玉池冰鉴,一梗残荷破冰而出,于静穆宫苑中添一抹倔强墨痕。

极目四望,偌大的庭院之中空无一人,独阶下孤伶着一只鎏金铜鹤,薄雪覆肩,孤高冷傲。

天地之间,万籁俱寂,只剩下一片洁白。

他的心也随着这满目的清冷景象,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昨夜在灯会上度过的那番兴奋与热闹,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那些欢声笑语、灯影摇曳,似乎都随着黎明的到来而被彻底冲散,只留下此刻满心的孤寂与茫然。

寝殿另一边,昨夜的兴奋一直延续到清晨的阳光投入狭小的暖室,冉重钧揉揉眼,从床上跳起来,也顾不上整理仪容,随手披上件大毛披风,便像一阵风似的直奔放置花草的暖房而去。

他仔仔细细地在暖房中挑选了一大捧刚刚绽放得最为鼎盛的粉红色山茶花,那花瓣娇嫩欲滴,像滴水的夏日,天边弥漫的粉霞。

在返回的路上,他又特意绕道去了御花园,从雪中折了几枝依然保持着青翠挺拔的松针。想着山茶粉嫩娇美、松针清雅有节,二者相得益彰,正配腊梅花的清雅气质。

冉重钧斟酌着将山茶和松针插进月白色矮尊里,一会儿嫌弃过于繁琐,一会儿觉得不搭调——山茶和松针挤挤挨挨,一派和乐融融,倒显得他的腊梅多余了。

来来回回地调整了无数次,还是觉得尊里独一枝腊梅最别致,又发觉矮尊更配矮花,将粉山茶同松针插了一圈,再修剪下几枝腊梅,凑成花团锦簇又淡雅清新的一盆,终于满意。

余下的腊梅更显遒劲,他想着配个长颈的花瓶,于是又扑到了多宝格前,可是这次怎么也选不出来。

宫人小声提醒他,陛下的卧房里有尊插了白梅的天青釉观音瓶或许堪配。

冉重钧回忆了一下那瓶子长什么样:通体施以温润如玉的天青釉,釉色青中泛蓝,宛如雨过天晴后初见的澄澈天空,器型简洁大方,线条流畅而富有韵律感,瓶颈修长,恰能衬托出花枝的挺拔。

比量着手中的腊梅花,冉重钧笑道:“天青釉清雅脱俗,白梅素净简约,再点缀上这虬曲苍劲的腊梅,倒也别有一番凌霜傲雪的清高意境……真是正好!”

靳羽轲向来不喜被众多宫人前呼后拥地服侍,尤其是在他封笔辍朝之后,更是失去了每日早起的理由,因此也格外不喜欢在大清早被人打扰清净。

然而,冉重钧却全然不顾他是否乐意,径直来到靳羽轲的寝居外,毫不客气地敲响了房门。

能在景阳宫服侍的宫人个个都是人精,深知冉重钧如今有多得皇帝宠信,因此并未上前阻拦,反而连忙恭敬地打开了房门。

屋内炉火正旺,将整个房间烘烤得暖意氤氲,空气中却也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寒气。

冉重钧抬眼望向冷风习习吹拂而来的方向,只见窗前站着一个身着素白长衫的身影,身姿挺拔而略显单薄,仿佛要与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融为一体。

被门口的声响惊动,靳羽轲缓缓转过身来。他那一头如瀑般的青丝,此刻正柔柔地垂落于肩头,几缕调皮的发丝被窗缝中钻入的寒风吹得微微扬起。雪光透过窗棂,映照在他的眼眸深处,却似乎难以完全掩盖住那来不及完全遮掩的孤寂与哀愁。

冉重钧只觉呼吸一滞,整个人仿佛被定在了原地。解释的话原本已经到了嘴边,正要脱口而出,却在瞬间全部哽在了喉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唯余一颗心在胸腔之中,不受控制地剧烈怦动,发出沉稳而有力的跳动声。

好半晌,靳羽轲开口询问他闯门的原因,冉重钧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解释:“是为了、为了你屋内的观音瓶……”

话音刚落,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顾不上靳羽轲脸上那副明显的疑惑不解的神情,便径直迈步冲进了屋内,一把就将那尊插着几枝素雅白梅的天青釉观音瓶抱在了怀中。由于动作太过匆忙,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还差点碰掉怀中的腊梅花枝。

眼睁睁地看着冉重钧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又突然之间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愣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一般,再次风风火火地转身跑走,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息之间。靳羽轲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懵了,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从这短暂的混乱中回过神来,宫人们便已经鱼贯而入,开始伺候他起床穿衣梳洗。他的思绪被打断,原本因冉重钧的突然闯入而泛起的一丝涟漪,也很快便被现实的琐碎所取代。一阵寒意从窗缝中悄然侵入,侵袭着他裸露在外的肌肤,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直到这时,他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就傻傻地站在了打开的窗户前面许久。

很快,便有宫人上前,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窗户,又为他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毛皮大氅,然后扶着他到温暖舒适的暖阁之中坐下,并为他奉上了一盏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八宝茶。

靳羽轲捧着温热的茶盏,小口小口地呷着,试图驱散体内的寒意。对于刚才那段短暂而离奇的插曲,他已经彻底没有了印象,脑海中只剩下宫人们忙碌的身影和那杯八宝茶的暖意。然而,一种难以言喻的思乡之情,却又如同潮水般悄然涌上心头。

这股思乡的愁绪,刚刚在他心中弥漫开来,便又被现实中更为严峻、更为复杂的朝堂事务所取代。

宫市的管理、税收的征收、军费的筹措,这个国家的桩桩件件,都要靠他来有着落。

繁琐而沉重的国事如同无形的枷锁,压在靳羽轲的心头,让他无法有片刻的轻松。

梁朝历来以冬至作为一年一度的年关,按照朝廷的规制,自冬至前三日起,直至元日后第三日止,朝中文武百官皆要封笔,停止一切公务活动,以便为新年的到来做准备。

而他,靳羽柯,这位新登基不久的少年皇帝,很快便要迎来自己执政以来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朝会。

届时,朝中的文武官员、各方势力,必将围绕着钱粮与兵权这两大核心问题,发动一场又一场明争暗斗,稍有不慎,便是他这个一国之君都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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