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他走到次卧门口,往里探头,“老易的东西呢?搬走了?换房间了?”
他转过身,一脸憨直的不解,看向呆立在客厅中央、脸色苍白的我:“老赵,啥情况啊?老易呢?她毕业实习不是转正了吗?搬公司宿舍去了?”他还在自顾自地猜测,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喜悦和毫无防备的困惑。
我看着他那张晒得黝黑的、写满了兄弟情谊的脸,喉咙像是被铁锈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巨大的罪恶感和恐慌几乎要将我撕裂。
“说话啊!”王凯笑着捶了我肩膀一下,力道不轻,“哑巴了?哥们儿给你带黏苞米了!”
我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干涩得吓人:“王凯……我……”
我的异常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眉头皱了起来,上下打量我:“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老易呢?”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每一个都像鞭子抽在我身上。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再也无法隐瞒。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和米娜……对不起……”后面的话,我说不出口了。
但那羞愧到极点的表情,那难以启齿的罪恶感,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凯脸上的困惑和关切瞬间凝固了。他像是没听懂,又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眼睛慢慢睁大,瞳孔里映出我狼狈不堪的样子。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危险的、不敢置信的嘶哑,“你和米娜……怎么了?”
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几秒钟的死寂。
王凯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眼神从震惊、困惑,逐渐转变为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火山爆发般的愤怒和……一种更深沉的、为另一个人感到的剧烈心痛。
他把沙发上方墙壁上的合影一把扯下来,“咣当!”一声,摔得粉碎。
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灼热的痛楚:“易南希……易南希那么好的女孩……赵子健……你怎么忍心……你怎么下得去手伤害她?!”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悲愤。
话音未落,他猛地爆发出一声低吼,像受伤的野兽,毫无预兆地一拳狠狠砸在我脸上!
巨大的力道让我眼前一黑,踉跄着向后撞在墙上,嘴角瞬间破裂,尝到了血腥味。
我没有任何反抗,甚至没有抬手格挡。
这一下,我该受。
紧接着,又一拳重重砸在我腹部,疼得我瞬间蜷缩起来,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干呕着跪倒在地。
王凯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睛赤红地瞪着我,那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他举起拳头,还想再打,但看着我已经蜷缩在地上的狼狈样子,那拳头最终没有落下。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的愤怒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彻底的绝望和鄙夷取代。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像是宣布最终的判决:“赵子健……从今天起……你我……恩断义绝。”
说完,他猛地转身,一脚踹开脚边的编织袋,黏苞米滚了一地。他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沉重的摔门声震得整栋楼仿佛都在颤抖。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嘴角淌着血,腹部剧痛,却比不上心里那片彻底荒芜的废墟。
一切都结束了,友情,爱情,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一切,都在我的贪婪和背叛下,碎得干干净净。
我彻底颓废了,我无法回到寝室面对王凯可能残留的任何痕迹,只好像一具空壳,终日窝在那间充斥着悔恨和酒精味的出租屋里。
电脑屏幕是唯一的光源,游戏里虚幻的厮杀和胜利是暂时的麻醉剂。
累了就灌冰啤酒,直到意识模糊,困了就直接在满地狼藉中睡去。
日子变成了一滩烂泥,在自我放逐中不断下沉。
可能是怕我一个人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寝室的另外两个同学偶尔会来看看我,顺便说一说学校的消息,这些消息像钝刀子,偶尔透过缝隙扎进来。
几个月后,听说王凯和易南希……在一起了。
听到时,我正捏扁一个空啤酒罐。
铝皮刺痛掌心,却麻木得感觉不到。
脑子里嗡嗡的,第一个冒出的念头竟是:他们挺配的。
那两个被我同时深深伤害过的人,在废墟之上,找到了一种我无法理解也无法企及的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