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剪成了一个参差不齐的、近乎狼藉的短发,带着一种决绝的、自毁般的意味。
最后一下剪完,她随手将剪刀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她看也没看地上那堆属于过去的长发,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也没有看旁边瑟瑟发抖的米娜。
转过身,背脊挺得笔直,一步步走向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没有关严,留下一条缝隙,灌进来楼道里冰冷的风。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米娜,以及满地狼藉的、黑色的发丝,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扇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没有摔响,却比任何巨响都更沉重地砸在我心上。
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米娜瘫坐在椅子上,还在无声地流泪,身体微微发抖。
我僵在原地,目光空洞地看着地上那摊散落的、乌黑的长发,每一根都像是从我心口硬生生剪下来的,带着血淋淋的痛楚。
我甚至都不知道米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易南希。
第二天下午,门被敲响了。不是她。是两个陌生的女生,表情有些尴尬和拘谨,说是受易南希所托,来帮她拿东西。
我木然地让开门。
她们沉默而迅速地走进次卧,开始收拾易南希留下的物品。
衣服、书、笔记本电脑、那些保养器械的零碎……她带走了一切属于她的痕迹,干脆利落,就像她剪断长发时一样决绝。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那个曾经充满她气息的空间一点点变得空旷,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米娜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没有出来。
搬东西的女生离开时,其中一个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我一个小信封:“南希姐让给你的。”
我颤抖着打开那个薄薄的信封,指尖冰凉。
拆开,里面只有一张便签纸。
上面是易南希那熟悉又陌生的娟秀字体,简洁,冰冷,像她最后看我的眼神:
“赵子健,
我曾以为你是湖边的风,
清爽,真诚,能吹进我心里。
原来只是我自己的幻想罢了。
各自安好,不必再见。
——南希”
短短几行字,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眼里,刺进心里。
视线瞬间模糊,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砸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我攥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却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五脏六腑都蜷缩起来,疼得无法呼吸。
我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在那堆属于她的断发中间,哭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米娜回来收拾行李。
她拖着行李箱离开时,眼睛红肿,不敢看我,只在门口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声音轻得像叹息,然后便匆匆下楼,消失在楼道拐角。
偌大的出租屋,彻底只剩下我一个人。安静得可怕,每一处角落都残留着过往热闹的幻影,如今却只剩下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空荡。
直到下午王凯回来。
他是带着东北阳光的气息和一身疲惫回来的,黑了些,也壮实了些,拎着个大编织袋,里面塞满了家里给的土特产。
他用钥匙打开门,嗓门依旧洪亮:“兄弟们!爸爸回来了!带了好吃的!快出来接驾!”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无人回应。他愣了一下,放下编织袋,狐疑地四下张望:“老赵?老易?米娜?人呢?都出去了?”
这时,他才注意到客厅似乎过于整洁,甚至……空旷了些。他挠挠头,目光扫过次卧敞开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床板让他彻底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