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陷入长久静寂。
久到女人彻底醒了,起身、坐起来,无助地凝视黑暗。
“你……不想要我了?”
嗓音微微发抖。
纪桥咬紧腮帮,忍着避开她视线。
“你有你的人生,不该陪我一个将死之人蹉跎光阴。如果你还爱他,带着小溪去找他吧。”
“真心的?”
他很平静,像在心里预演了无数次。
“真心的。”
啪!病房一瞬亮如白昼。池落漪打开抽屉,从中抽出几页纸,“所以你找人拟了这份离婚协议书!收起来,以为我不会发现?”
“我早发现了。”
泪凝聚在眼眶里发光,牙齿不住打颤。她比划着,动作僵硬,神情因为不习惯发火显得脆弱而崩溃。
结婚多年,她只发过两次火。一次是一年前旧疾复发来势汹汹,丈夫不肯去医院治疗。
一次是此刻。
更无助、无解的境地。至少对自己来说这样。
“我不说,是觉得你只是一时想不开,不会真的不要我,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可今天,你说了……你竟然说了……”她蜷缩成单薄的壳,缓缓把脑袋埋起来。
“纪桥,你真不想要我了?”
男人拔掉鼻导管,窒息感铺天盖地。妻子发现了,顾不得眼泪在流,慌忙帮他把鼻导管又戴回去,“不要!你不要动!”
医生说必须定时吸氧。
他开始咳嗽,很剧烈,肺都要咳出来似的。末了挫败地倒在枕头上,大汗淋漓,“看吧,我什么都做不了。”工作做不了,家务做不了。现在连爱人哭了都无法安慰,和废人有什么两样。
“漪漪,如果可以,我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可我做不到了。”
“你可以的……我努力赚钱,你努力治病,只要努力,我们一家人会一辈子幸福!”
“我了解我的病。”
“可你活过来一次了!”日复一日的恐惧和委屈于此刻爆发,女人跪伏在病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那时你只是个孩子,无依无靠都能活过来。而今你长大了,有我有小溪,你一定还可以的,对么?”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池落漪懂他的踌躇,静静逼退眼前浓稠的雾气,“桥哥,以前的人和事对我来说就像一场梦,醒了就忘了。现在我只在意你。”
“所以你好好好活下去。为我,为小溪。我们真的不能没有你。”
眼泪把掌心濡湿。
纪桥躺回去,眼眸红透。
真的还有机会么?拇指的虎口一下下剐蹭她脸颊细腻的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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