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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书写的诡计（第1页）

二、书写的诡计

在这一部分中，我们将主要对软件的本质进行简要的考察。这样的话，我们就要面对一个事实，即软件通常被看成是一种“技术”，并可能被消极地等同于一种表征社会其他事物的影像或隐喻，因此从语言学或符号学的领域对之进行把握比把它看成是材料的复杂化代表更为合适。①然而，软件不能被还原为这种文本主义，尽管它可以被看成是一种文本。这就等于驯化了它的创生性特征，简化了它的意图，并在定义“客体”的摇摆不定的界限上覆盖一层面纱，而对客体的定义对于目前的“人类”科学而言是如此的关键。②

在很长一段时期内，绝大部分的人类世界都是自主地运行的，它从身体的直接影响中扩展出去，并成功地前进至机器的阶段。人类社会在身体之外的拓展以两种方式进行：作为书写及随后印刷发明的结果；作为各种机器的发明结果，伴随逐条的操作指南和粗糙的工业制品。这就是“软件”和“硬件”。在过去，这两种操控世界的方式通常都是分离的，然而现在，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个能够将书写以很多新的工业制品的面貌呈现的时代，即一个软件的时代，然而，软件开始变得如此有说服力和复杂以至于它开始呈现出许多有机体的特征。但这个酷爱书写的有机体表明了“书写的逻各斯中心主义的压抑，在某种程度上，只能在现代科学的最近发展阶段中成为可见的且可以理解的”③。

我们相信，软件向克拉克所谓“广件”的逐渐演化对于理解欧美文化的现代方向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尤其是西方城市的本质。城市空间正日益被机械的书写操控，编码正召唤着它的存在。然而，引人注目的是，这一发展过程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为什么会这样?我们认为有四个方面的直接原因。

第一，软件在实际可见的空间中占用极少的位置，它通常占据微空间。第二，软件被延迟了。它同时展现着不同的时代，即它所生产的时代和未来瞬间的随后命令。因此，关于生产的实际政策的决定被编入软件之中，且很少会在稍后的时刻中重现出来。第三，因此，软件总是处于中间的空间，是挤在日常生活的缝隙中的一系列大批量生产的指令，是在持续表达自己的发号施令者。第四，我们被教导着要忽视软件，正如我们被教导要忽视标准和分类一样。①软件很快就承担了一种背景性的角色，因此不再被看成是新的事物。

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很容易用那些我们所熟悉的概念来描述软件对城市等空间的影响力。其中一个便是霸权。然而，这个概念表达的是一种有目的的项目，而软件则是由许多不断循环并被编码持续改写的项目所组成的。另一个概念是阴魂不散。然而，这个词也不恰当。幽灵是无处不在的，鬼怪只有一半的时间会出现，且通常是通过激起某种情绪来获得它们想要的效果的——比如，恐惧、焦虑、后悔等诸如此类。软件更像是存在物之间的一种交易，也就是说，于其中人们能够看到关系所产生的影响，这些产生的影响具体化在行动、身体姿态和普遍的预期中。②我们将表明，软件最好被看成是某种吸纳过程，记录着人们对日常生活世界将要发生的事物的预期。③换言之，软件是“无意识科技的”一部分④，是用于支撑存在的一种方式，这种方式虽然无法接近，但是却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它的效果。它还是无意识的意义和行为的技术基底，“毕竟，有别于可以被自身捕捉到的声音，德里达将技术、机器、文本和书写都看成是无意识思想的承担者”。⑤因此，随着软件日渐被无意识呈现出来，城市等空间将会承担它的标记，被新的愉悦、执着、焦虑和恐惧所烦扰⑥。软件确实对我们的存在有着相当程度的限制，经常“处于主体性知觉的领域之外”⑦。

因此，对于软件为什么受到如此少的关注的问题，我们得到了一个更一般的结论。然而我们依然固执地认为，像城市这样的空间是用于人类和能够通过话语、形象表达彼此的客体的居住的，这就使得对这一新领域的表达变得非常困难。①软件不适合这种表现方式，这种“证据的剧场”的方式，因为它的文本是关于能够做事情的语言的，是关于在特定文本中“低于陈述本身的‘限度’”的最终陈述。因为，软件“首先和最初是通过基础设施的角色来影响我们的经历的，它的引入要先于并独立于我们的陈述”②。从这个角度看，软件也许最好被看成是一种巴赫金（Bakhtin-

ian）或者德里达意义上的“书写行为”（而非语言行为），其基础是创造性的而非分析性的③，其中语言既是信息也是媒介。因此：

在先前的以字母为基础的建制中，进入理论本身要通过隐喻，观念的每一次具体的呈现都等同于它的变形。隐喻是必要的，因为除此以外，知识分子无法领会观念的真正含义。在新的建制中，理论的人工品不再是隐喻。相反，客体不再是观念的变形，而是它的真正的具体化。现在，观念或思想存在于客体本身之中或之外。④

于是，这是否意味着软件，作为行为的非陈述形式，“不以对它产生的思考活动为基础”⑤，或者另外一种更发散性的想法——许多人类功能由于被看成是“过于缓慢”⑥的人类身体的外在化和延伸过程的一部分，而被授予给那些“自动的、自治的和自驱动的机械程序”⑦，这些都成为争议未决的问题。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们所看到的是，随着新材料合成的出现并体现自身，“生命”是什么已经作为问题呈现出来了。①

在本章的剩下内容中，我们将主要通过两种理论技术来理解软件。其中之一是一系列正在融合的理论因素，在将它们作为一个整体的时候，它们构成了一个“承诺的剧场”，基于它们对时间的强调，对主一客体混合的网络（半机器人、反应体、个体生态学等诸如此类），以及对重新移居至带有这些新的非人性特征的现代性空间的任务的热衷。另外一种是对书写的施为性的强调，通过德里达和表演行为理论等不同的资源，这一“承诺的剧院”可被看成是由一系列与书写相关的空间和时间的戏剧所组成的，它们的目的是在延伸书写本性的同时保持其“预言性的格调”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