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许动我老大!”
“崔长史身上的伤那么重,你这小子拦着不让看是打得什么主意!?让开!”
“不行!我老大说了,即便是死也不许其他人碰里衣!”
她缓缓睁开眼,看见冬禧瘦小的背影挡在自己榻前,不让任何人靠近。
赵檐不在,王府侍女怕崔蘅出事,一个个急得不行,拎开冬禧就来扒崔蘅的衣裳。
“我无事。”崔蘅攥紧自己的衣带,在侍女们冲上来之前虚弱地道,“胸前没有伤。”
“老大你醒了!”冬禧听见她的声音,惊喜地蹿上榻抱住她的腰,哭叫着道,“老大你吓死我了,你身上好多伤,还流了好多血,我以为你活不成了!”
冬禧是崔蘅偶然碰到的乞儿,大冬天坐在雪地里嚼树皮充饥,看着实在可怜,她便收了跟在自己身边,取名冬禧。
这孩子是个死心眼儿,她说自己和他小时候一样当过乞儿,还天天被欺负,肩膀上被坏蛋刻了一个字,所以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脱里衣。
这孩子记住了,谁想碰她衣服都似狼崽子一般龇牙,赵檐也不行。
“我没事。”崔蘅笑着揉了揉冬禧的头,她循顾四周,发现自己在赵檐的帐中,便问,“怎么就你一个人,殿下呢?”
冬禧擦掉眼泪,手还不肯放开她的衣袖,“殿下寻到谢大人的衣冠去向皇上回命了,应当马上回来。”
“你说什么!?”崔蘅心中一颤,“谢令闻没有回来!?”
“对啊,那边有狼的踪迹,大约是被狼吃了,太子殿下知道消息后哭晕好几回了。”
冬禧也有点难过,他觉得谢大人和老大一样是好人。有次元宵节,老大跟着殿下去办事,他蹲在车架上发呆,谢大人的马车刚好路过,瞧到他自己一个人,还给他抓了把糖。
“冬禧,你去找匹马来。”
崔蘅咬牙下了榻,穿靴披袍朝外走。
冬禧回过神来:“老大要去哪?”
崔蘅拿上剑,忽略伤口的钝痛,回道:“去寻谢令闻。”
“不行!”小孩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你伤的很重,不能乱跑!而且殿下也嘱咐过我要看好你!”
“可是谢大人还没有找到。”崔蘅揉了揉冬禧的头,轻声道,“你忘了谢大人还给过你糖了吗?他自己一个人躺在外面,很可怜的。”
原来老大知道谢大人给过他糖。
冬禧还是放崔蘅走了,他也觉得谢大人很可怜。
那个元宵节下了很大的雨,他兜着糖被老大和殿下带去酒楼与王府的近卫哥哥们一起吃元宵,看见刚给过他糖的谢大人自己一个人坐在楼下观雨独酌。
今日百姓们皆阖家团圆,再不济也像他们这般一群兄弟挤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但谢大人就自己一个人,身前万家灯火,身后百姓和乐,他虽坐在檐下,但冬禧莫名觉得他已经被淋湿了。
又下雨了。
崔蘅抹掉脸上的雨水,牵着马淌过灌木。
前日天色晚,她没有看清周边的环境,只能靠感觉和大致的记忆寻找。
在傍晚时,崔蘅终于找到那片浅滩。
浅滩上还残留着狼的脚印,她循着脚印往前走,看见斜枝上挂着一片白色衣角,上面还残留殷红的血迹。
她将那片衣角攥在掌心里,忙向四周探寻。
雨越来越急,崔蘅浑身都已湿透,雨水透过衣衫触到伤口,散发出阵阵刺痛。
她喘着气在大雨中朝前走,心中想,若是谢令闻死了,她定不会替他护着那个爱哭软弱的小太子。谁家孩子谁带着,她身边已经有了个冬禧,再来一个便管不过来了,孩子多了要翻天的。
“所以你得自己护着小太子,听到了吗谢令闻。”
崔蘅自言自语着提刀斩断面前的藤蔓,眼前顿时开阔起来,一个血淋淋的人靠着枯木,背对着她,沉默回应。
雨打枝叶,声声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