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三这个人的确应该注意,难道他一清早已经出去?”
“不是,我碰到他弟弟董四,他说他哥哥昨天没有回家,再查问,说到阊门去了,但不知道详细地址。我再到阊门,在回来的时候才到孙家去,这是昨天我答应他们的。”
“你去看守根,有什么报告没有?”
“没有,我去只是问一句话。”
“你去问什么话?”
霍桑目光注视地上,说话支吾像是不肯把事情都说出来,一会儿才说道:“没有重要的事,我只是问守根前夜看戏时,有没有吃些糖果零食。他回答我说没有。”
我被弄得有点莫名其妙,问道:“你这样的问句岂不显得突兀?你也有什么解释?”
霍桑有点不高兴,说道:“你为什么欢喜打碎砂锅问到底,问得这么多?今天我所做的事就是这些,请你不要多问,玉润园不是就在前面啊?”
我保持沉默不再多问,但心中充满了狐疑,实在感到不愉快。到了浴室,直接走进官房。这时候苏州的盆汤浴室,还是老规矩,分官房,暖房,客房三种等级。因为时间还早,所以洗澡的客人不多。霍桑立刻脱衣去洗,我也跟在他后面。约十分钟,浴罢走出浴室,霍桑神采焕发,精神也比刚才振作,他跟侍候的浴室服务人员絮絮谈话,谈锋很健。看他的神气,这次来洗浴的目的是在探听什么,因为我听见他在盘问侍者。
这时候,忽然另有一个浴客走近我们,出声招呼。我回头,原来是孙家的跟班洪福。霍桑看见,脸面有点泛红,似乎完全出乎意外,谈锋立刻改变。我知道霍桑对他,隐隐看做是他的对手。他正好今天在这里采访一些消息,忽然受到阻碍,心中当然不乐意。他的脸容立刻改变,含笑请洪福坐在他身旁。洪福答应就解开棕色的皮袍,坐在霍桑的下一个座位上。
洪福问我朋友道:“先生侦探这件案子,想来已经胸有成竹,可以知道一些大略的情况吗?”
霍桑脸色微红,期期艾艾地说:“我本来不知道,昨天被朋友拉去,所以观察了一下,开始并不想担任侦缉的任务。不过我听说你一向是机警异常,现在受到主人委托,必定有独到的见解,我十分愿意向你请教,以补愚见。”
霍桑说出了这些恭维的话后,洪福面露笑容,脸上原有的骄傲的神气就收敛起来。
洪福说道:“先生,你太谦虚,如果不弃,我们各抒所见互相切磋,你看怎样?”
我大为高兴。洪福有侦探头脑,本来早有所闻,现在听他的谈话,不知道跟霍桑的见解有没有相符合的地方?
霍桑答应道:“这样也好,照我看来,这件案子相当棘手。”
洪福赶快问道:“的确是很棘手,就是不知道先生所指的是哪一方面?”
霍桑慢慢地说:“这样有名的大强盗,岂是容易缉捕?”
洪福忽然冷淡地说:“先生也认为这件案子的主盗是江南燕?”
我大为惊奇,霍桑也脸色改变,目不转瞬地看住洪福不动。
霍桑低声答道:“警察局里的人不都是这样说吗?”
洪福微笑说道:“这辈警察局里的人我们也不必再去责怪他们了。然而我们要获得真相,岂能盲从?我倒认为这个强盗不是江南燕。”
霍桑惊骇地问:“当真?……哦,不错,这固然可疑,然而你根据哪一点相信他不是江南燕?”
洪福说道:“最初我看到脚印,即起疑惑。脚印是从后门进来,直到卧室,看不出有停顿或者踌躇的迹象,似乎是熟门熟路的人。若是外面来的盗贼,就做不到这样,因此难保没有人假冒,这是第一点。至于第二点,观察那一封恐吓信,更加可以证明了。我知道江南燕是个不平凡的大强盗,犯案之后有意留下名字,表示他的勇敢,不怕被人逮捕。现在信中的意思,又像怕主人追究,故意加以威吓,既然怕被缉捕,又何必留名?留下名字却又怕人追踪,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只要注意这两点,我断定强盗不是江南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