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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境一条街(第2页)

还是在边防工作会议正在进行的中途,他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在南方边境某条公路上,参加筑路的一队劳改犯人组织了一次暴动,因为我们负责看押的人麻痹大意,致使受了些损失。后来,又听说,经过事后周密的调查侦讯,证明并不是全体劳改犯人有组织地起来反抗,而只是极少数特别顽恶的反革命分子,利用公路坍方时的紧急局面,趁机逃跑,除了其中三人正在追缉中外,其余的都已就地伏法。等到会议结束,他临走的前夜,主持会议的处长却特别来找了他一趟。处长携来三张照片,说:“这就是逃跑了的三个犯人……根据各方面的条件来判断,这三个坏家伙一定会设法和匪特接上关系,然后再混出国去,你们孟崩和沽浪这两个口子要特别注意。除了孟崩和沽浪,别处就没有他们的路。”接着,处长又拣出其中的一张,轻轻掂了两下,扔回桌上,“这个家伙,名字叫做唐殿选,在国民党军队九十三师干过连长,九十三师驻扎在景楠一带时,他就学会了一口流利的傣话,他起初跟着李弥出国,后来又假装自新,回来登记,暗地里搞破坏活动,被我们发觉了才扣起来的。像这种东西,到了你们那里就会变成地头蛇,你要留神,不能叫他漏了网。”因此,张同自然而然地对这张照片看了两眼,有些特点就进入了他的脑海:一张方方的肌肉松弛的脸,光头,右边额角上隐隐地有一道刀痕。

“可不能光凭这张照片啊,那边公安局寄照片来的时候就说明了这是一年以前照的,”处长似乎看出了张同的心思,“不过轮廓总是在的……我马上叫人把它们翻印几套,寄给你们,可惜来不及让你明天亲自带走。”

当时他以为照片马上会寄来的,可是许多日子了,还没寄来哩。这使他心里很懊恼,他责怪着自己:“为什么当时不更仔细地看看那照片呢?”

张同的回忆像开了闸的洪水似的,一股脑儿涌了出来。他觉得刚才的许多疑团都烟消云散了,不值得再去考虑了。此刻,他已经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快乐地搏动。为了最后证实这位“文书”的真正身份而必须采取的若干决定,也一个接一个地自动跳上心头来了。

他跑下楼去,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兴奋情绪,向他的助理员们简单介绍了一下有关唐殿选的情况,立刻就给他们布置了几项工作:上鲊波宰家里去了解他和王健的关系,以及其他头人和王健的关系;准备照相机,下一个街子天要设法摄取这位文书的正面半身相;如果军区有文件来,立刻送给他看,不得延误一分钟。同时,他向大家宣布,他马上就去找区长,希望能弄清楚这个王健究竟是通过谁的介绍当起文书来的。说完,他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出去了。下了石阶,忽然又若有所思地站了站,自言自语地惋惜着:“嗳,要是民族工作队的人没有下乡去多好!”

区长过去是个总叭,五十多岁,一脸络腮胡。他看见边防检查站的政委来找他,立刻忙着张罗起来,拿茶杯,搬凳子,一举一动都显得十分艰难。张同忙说:“我自己来吧!”可是区长却坚持要招待他的客人,便叫道:“文书,你来帮我一下!”

张同听他叫文书,连忙摇手制止,低声向区长说:“不用叫文书了,你若是方便,我们出去谈谈如何?”

区长看了看张同,仿佛从他的神色和他低沉的声音中有所领悟似的,便随着他出去了。走了几步,张同故意把步子放慢,作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回头看了看,只见区政府门口伸出来一个脑袋,正是那张方方的、肌肉松弛的脸,但它一接触到张同的眼光,立刻诡秘地缩了回去。张同心中暗暗叫道:“糟了!怕要惊动他了!”

“怎么,原先的那个文书病了吗?”张同把话说出去了,才后悔自己太冲动,弄得说话欠礼貌;又想到这当中还不仅是军队和政府的关系问题,而且还有个团结上层的问题,于是,心境又冷静下来。

“是了嘛。”区长的回答很简单。

“他是什么病?区长!”

“我……也不了解嘛。”区长摇摇头。

“这个新来的文书是他介绍的吧?”张同试探着。

“不是嘛。”区长的汉话说得很差,不论用得上或用不上,他一律在语尾上加个“嘛”字。

“那么是谁介绍的呢?”张同警惕起来。

“这个……他是……自我介绍嘛。”

“什么?”张同哭笑不得,“你说清楚点,区长,我的意思是问,他是咋个样子到区政府来的?”

区长吃了一惊,他那突出的喉核在他多皱的脖子上忽上忽下地颤动了好一阵,才说:“我们孟崩找不着这号人才嘛,又要懂汉话,又要懂傣话,还要懂汉文,上头的公事我又认不得,都是汉字……他是个难得的人才嘛,我就找他来相帮几天工作嘛。”

“哦,是你去找他来的?”

“不是,不是嘛,”区长仿佛觉察到了某种严重的东西,赶忙口吃着更正,“是他来找我的嘛……”

“他认得你?”张同追问了一声。

“不认得,不认得,他在上头——区长用手往天上一指,张同懂得那意思是说在自治区政府所在地景楠——了解到文书病了,他就来孟崩自我介绍了嘛。”

又是自我介绍!张同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那说来说去,他和老文书还是认得的啰。”

“不了解嘛。”区长搔了搔头皮,又补充道:“文书没有给他写介绍信嘛,——我是说病了的那个文书嘛……”

“他在干部表上是怎么填的?有没有他的照片?”

“没有,他说是暂时代代的嘛。”

张同完全失望了,他不知道怎样才能使这个区长也懂得一点儿对敌斗争,懂得一点儿警惕性。他想:事到如今,是既不便公开批评他随便录用生人,又不能明明白白把什么都告诉他,他长叹了一声。心想:好吧,这回就让我们用事实来帮助他,教育他吧!于是,便改口问道:“这个文书工作怎么样?”

“不错嘛。”区长也吐了一口气,他觉得空气比较和缓些了。

张同咬了咬嘴唇,决定再作最后一次的努力,“区长,依你看,这个人怎么样?”

区长沉吟了一下,可是,他知道的汉话实在有限,终于还是说了一句“不错嘛。”

这一场不得要领的谈话,弄得张同难受极了。他回到检查站,脑子发胀,心里又急又烦。幸亏助理员从鲊波宰家里带来的材料还多少安慰了他。

原来鲊波宰过去并不认识这个王健。不过,王健对他却大献殷勤。他看见鲊波宰四十开外了,还没有个儿子,便劝他们夫妻吃一种药;据说这种药灵得很,一服即可得嗣,可惜的是这种仙丹中国不能出产,“那边,外国地面一定有卖的,你何不捎信叫你兄弟代你买一瓶呢?来来来,我给你写信,你只要告诉我地点就行了。”据助理员转述鲊波宰的话——王健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后来呢?”张同追问下去。

助理员不自觉地模仿起鲊波宰的语气,接着说,“不好啰,不好啰,我写信劝他回来自新,他信都不回,他咋个还会给我老婆买生儿子的药?不好!政府晓得了问我,我咋个说?”

“不要紧,这有什么关系?”助理员又把王健的话说了一遍,“公是公,私是私,政府还能叫你兄弟不和、六亲不认么?你放心!我大小也是个政府的干部嘛,共产党的政策我比你清楚,快来快来,告诉我地点,我给你写。”

张同渐渐收敛起笑容,眉头习惯地皱成一堆。他一边听着助理员的汇报,一边思索着。他想:“敌人的模样是愈来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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