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势问道:“那么你已有了什么理想呢?可否讲给我听一下?”
培云的左手把那指间的才燃着的纸烟灰弹去了一些,向我微微一笑。
他道:“这我也没有什么把握。现在吃饭时间已到,我们奔波了半天,我已有些饥肠辘辘,饭后再谈吧。”
晚饭的时候,我的脑海已被这凶案的许多疑问牵引住,思绪既很杂乱无章,举动也很不安定;对于培云所特别提起今晚上的佳肴,更无心吃去。但瞧他的举止既很安详,进餐间也有说有笑,假使素来晓得我友古怪的脾气的,那么他这时候却似近人情些了。
培云向来有一种习惯,每逢案子没有完全得手时,总不愿多说一句。恐怕一讲之后,如不能实现,不免有损他的声誉。这当然是他办事谨慎的地方,但在局外人看来,就不觉有些牙痒痒的难受了。
我当饭后,乘着大家吸烟休憩的时候,我不禁重新向他继续我饭前的问句。
他半躺在那白帆布的卧椅上,伸直了两腿,很安暇的吸烟。他缓慢而有秩序的吐纳着,那一圈圈的烟雾,也渐渐地散布开来。
他听了我的问句,那双目微张了一张,他取下那纸烟,顺便把烟灰弹去了些。
“也好。这案子据我想来,那凶手如果确是死者先前结识的那个姓马的仇人,我们自然应该急急缉凶,以免有什么远遁漏网之鱼。这一着我已有些准备,刚才我临行和胡兴浓告辞时,已嘱他派那十分干练的警探们,在那车站轮埠等处等候,有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离埠。不过这法子是否有效,因距离那发案时间已久,连我也不能预料。但这案子的幽诡幻秘,实有些出人意料之外。我现因有几个疑团不能解决,一时也就不能决定这‘凶手是谁?’的问句。所以只可暂待那时机的变化慢慢地按步进行了。”
“你以为这案子只需静候时机的进展吗?你又有什么理由,可以讲给我听一下子吗?”
我见培云紧靠着那帆布椅背,伸足躺着身子。他一壁取下那嘴里叼着的纸烟,一壁缓缓答话。
“我现在实有许多疑点,在这些疑点没有完全明了之前,只能静候,不能越级急进。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吗?”
“什么疑点?”
“这案子的主凶,嫌疑最重的自然是那个死者的仇人马龙如。死者生前既曾接过他的恐吓信,又被他在窗外惊吓过。从这些事实推断起来,那姓马的对于张友孙必定早有图害的举动,绝不会有什么好意的。铁生!你的意思不也是以为这样吗?”
“是啊!”
“奇了!他既要报仇,来谋害那张友孙的性命,他尽自可以乘机迅速动手。何必先加以恫吓,更写信通知他的仇人呢?”
我听了呆了一呆,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培云又继说道:“须知他一次露面,所付的代价实在很巨大。在他的心目中,当然不愿让张友孙知道,好有所准备。那么他何以要虚声恫吓一下呢?假如他万一不慎,行凶未成,反而露了形迹,或竟被捕,那么,他这牺牲不是很不值得的吗?”
我一面听着,一面不由暗暗地点头。
“培云!你这话果然不错。这不就是你所疑讶的吗?但那凶手已再接再厉地干起来,他那谋害的图谋竟又实现。你这番推想,可算徒劳无功哩。”
培云把手中的纸烟弹去些烟灰。他忽摇了摇头。
“不,不。倘使我这层理想果然不错,那这马龙如是否真凶的问题不就有些考虑的价值了吗?换句话说,这凶手是否另有他人,或由他人假冒,不还要费些思索?”
我以前虽也曾有过这假冒的理想,但究竟没有什么根据。这时见培云也这样讲,我故意的反驳一下,看他怎样回答。
“你不是对那姓马的是否凶手的话有些怀疑吗?那么,你的理想和事实不有点矛盾吗?”
培云听了我这话,他忽仰起面来,两眼也张得很大,满现着他那惊异的神色。
“什么矛盾的地方呀?”
我先不即答,但反问道:“你的意思不是说那姓马的不是凶手吗?”
“是啊。我们对他行凶的举动既有些怀疑,那是否凶手的问题自也不能决定。你难道还不明白嘛?”
“你怎么竟说会有人假冒这凶手?这不是很矛盾吗?”
培云将那残烟丢向那柜角的痰盂中,他忽又摇了摇头。他那唇角微露着笑容,缓缓地向我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