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琴曰:“设如为儿女者,不喜娶此人及嫁此人,父母允代为另择一最适意者否?”
伟生大笑曰:“若如此,则不得谓之‘野蛮专制结婚’矣!”
宝琴诧讶问曰:“然则为父母替儿女择婚,竟不商之儿女耶?”
伟生曰:“然。”又曰:“为男子者,父母或有周之一二,然亦不能妄为干预。不过令其知己与某人订婚,至于妻子之面,全未睹其短长肥瘠也。若女子者,直昧己身之究归何属,于归之日,始自知之。”
宝琴曰:“吾料二十世纪之夫妇,共凄凉、痛苦、怨恨、遗憾之处,尽人皆是矣!吁!为他人父,为他人母者,亦酷毒矣哉!”
伟生曰:“吾辈追论前人之事,尚替其伤心悯恻,而亲历其境者,更苦不可言。故二十世纪男女案多夫妻不睦者,即此致之。”
宝琴曰:“吾等幸不生于彼黑暗时代。妾尝读历史,见有论及此种野蛮之政体,殊令人拍案,愤毒不置!”
盖宝琴自与伟生谈论前世纪支那之旧政,津津有味,竟忘怀先前之怒。伟生见其稍释疑虑,乃行近宝琴前问曰:“卿尚疑我否?”
宝琴俯首微笑,徐徐答曰:“妾过矣,妾过矣!请君从此勿再提此事!”
伟生即以手抚宝琴之泽发,复曰:“此事究谁告卿乎?”
宝琴沉吟良久,侧首仰视伟生曰:“是林国材告妾。”
伟生怫然曰:“此人耶?固前妒卿与余订婚者,彼亦常向余道卿短处,余志坚未为所动摇。施之不行,今又转面,向卿诬我!”
宝琴急牵伟生手曰:“彼道妾之短耶,君信彼否?”
伟生曰:“吾极恶彼谈卿,其谁信之?”
宝琴笑曰:“然则彼之诡谋,徒费心血矣!”已而又曰:“君弟之病,现尚如何?”
伟生曰:“幸占勿药,惟犹未进膳。”
宝琴曰:“如是,良慰我心。”
伟生曰:“明日太和俱乐部开演大会,闻有著名音乐师,亦到赴会。我正欲乘兴一游,与卿偕行可乎?”
宝琴曰:“正佳,明日何时乎?”
伟生曰:“下午七点钟开会,六点半钟来此同行。”
宝琴喜曰:“妾久困家内,懊恼不安,明日往外一行,亦大妙事!望君明天早到此处!”
伟生诺之,兴辞而出。
翌日午膳后,伟生仍进化验室自修。至晚膳,更换华服,乘车直诣宝琴家去。时宝琴正新装初整,炫丽销魂,脂粉鲜香,罗纨妍媚。
伟生一见面,即叹曰:“卿真天人!吾有何幸福,竟能消受此美人乎?”
宝琴低首晕红潮颊问曰:“今可去否?”
伟生探怀其时计视曰:“七点矣。”
宝琴遂起,与伟生同驾油马车,一鞭斜指,直抵俱乐部去。
入门首,二人携手入,见来客纷纷,络绎不绝,座为之塞。伟生与宝琴行至稍静处,择一位坐下。旁观者目皆炯炯注视宝琴,且窃窃议其美艳。
时国材与小凤已至会,遥见宝琴及伟生在,即携小凤前行,又代向宝琴介绍。宝琴知小凤是冒称伯爵女,心颇鄙之,只随意与之点首。国材见其似有不悦之容色,以为宝琴存有妒意,心窃欣忭,乃问宝琴曰:“姑娘近日好否?”
宝琴曰:“承君盛意,妾迩来亦幸无恙。”
国材又谓伟生曰:“子今日竟暇至此耶?”
伟生曰:“然。”
小凤随执伟生手,笑问曰:“君数日来,忘却我耶?”
伟生见小凤作此下流举动,且在宝琴前说此不类之语,乃勃然愤怒,欲直斥之,旋以鲁莽,遂即淡漠答曰:“吾不知姑娘语意。”
小凤笑曰:“今对他人面前故作此憨态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