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进来的是阿招。伊的身材不像女人,却像一个壮健的男子。年纪大概四十,满脸粗麻,眼睛很有威光,穿一件并不太旧的蓝士林布的颀衫,不过前襟上有两三个油渍。伊的职务除了厨房里工作,还兼做杂物。因为翠喜负责管理女主人们的房间事物,但伊的大半时间给害病的顾太太占有着,所以阿招不能不承乏。
问话从最后进来的阿招开始,主持的是汪科长。他已离开他的座位倚靠窗站着。我和霍桑仍旧保持着原位子。孟飞也坐在对面椅子上。
银林先问伊换房间的事。伊说昨夜十点三刻光景,玲玲叫伊上去,吩咐将**的枕席、夹被拿到楼下俐俐房里去。伊自然有些诧异,随口问了一句“大小姐,为什么要换房间呀?”玲玲向伊睁一睁眼,顺手在阿招的下巴上掴一下,“要你管?”阿招吓得不敢再响,赶紧拿来东西下楼来。
银林说:“大小姐这样子不讲理?一开口就动手?”
阿招撇一撇嘴:“打人骂人是家常便饭,何况我是个佣人?”伊的脸上的麻斑好像愤起了些。
“那么除了对仆人,伊也曾打骂?”
“怎么不曾?二小姐就给伊打过。大少爷有一天也险些叫伊的耳刮子,要是他避得慢一些,准会吃一下。还有——”伊忍住了不说下去。
银林催着道:“还有谁?是不是顾太太也吃过大小姐的亏?”
阿招的有光的眼珠向窗口瞥一瞥,又向那两个男仆瞧一瞧,才减低了声音回答:
“反正这种事件老许伯跟金生也知道,我说说没有关系。不是吗?那一天早晨,太太说了一声上夜里大小姐的朋友们在楼下唱歌唱得太闹了,而且到半夜还不歇,伊睡不着。大小姐就拍着桌子大骂,‘你干涉我?……你配管我?……’骂得太太哭起来!”
“没有人解劝吗?”
“解劝?谁敢?”
“连岑医生也不敢?”
女仆的嘴牵一牵:“岑医生虽没有给大小姐骂过,可是大家觉得也不大对劲。”
“为什么?”
“唔——大小姐好像很喜欢岑医生,常常拉他一起吃和玩,可是岑医生总不答应。”
银林问起玲玲的朋友。阿招也说现代中学一个女的叫金丽坦和一个男的叫曹岳年是常来的;还有一个姓陈的漂亮男子也常来,不过难得和姓曹的一起玩。此外还有两三个男朋友也来过,来的次数并不多。
关于上夜的事,阿招所知道的不多。伊给玲玲在楼下铺好了床,就回自己房里去睡。伊的房正在屋背的小屋阁楼上,和厨房只隔一个小天井。伊睡着之后,未听到什么,连纪璋在窗口的叫喊也不听到。
其次轮到的是老许。这老头儿说话时,他的一双小眼睛总是注视着那条白地褐花的地毡。发问的依旧是银林,问题一开头就是那后门。
据老许说,发案以后大家慌了一阵,天亮了,他们到后园去,才看见后门上的弹簧锁开着。后来警察官来了,在门上察看过一回,锁和门都没有坏。门是每夜里老许负责锁的,不过他锁门时,大荣总还没有回来。大荣有钥匙,他也并不等门。
银林说:“谁还有后门钥匙?”
老许答道:“大小姐有;岑医生也有一个,不过他夜里难得出去。”
“正屋前面的玻璃门呢?”
“他们三个人全部都有钥匙。我也有一个。”他顿一顿,他的小眼睛闪一闪。“说起这玻璃门,真有些古怪——唔——唔——”他有停顿住。
银林忙问道:“古怪?怎么古怪?”
老许吞吐地说:“我——我也说不出。我每夜里睡的以前总也把玻璃门拉上,可是不知怎的,它常常会开着。”
“常常开着?还是你今天早晨开着?”
“今天早晨它是像后门一样地开着的,我已经告诉这位警官先生。我说的是以前,后门虽没有开,那玻璃门竟开了几次。”
“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