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像小孩知道房里有人和他做伴那样摆脱这种感觉吗?
在基督教中,上帝好像对人们说:不要演悲剧,就是说,不要在尘世里扮演天堂和地狱。天堂和地狱是我的事务。
我边看着科西嘉强盗的照片边沉想:他们的脸过于坚硬,我的脸过于柔嫩,因此基督教不能给他们打上标记。强盗的脸上凶相毕露,可是他们肯定不比我距离良好的生活更远,因为他们和我从生活的不同位置上得到拯救。
我也许正确地说过:早期的文化将变成一堆瓦砾,最后变成一堆灰土。但精神将萦绕着灰土。
一位忠实的宗教思想家如同一位走绷索者。在他看来:他差不多只是步行在空气之上。支撑他的是可以想象到的最纤细的东西。然而,步行在其上却真是可能的。
好的事物同样是神圣的事物。这虽然听起来令人奇怪,但却是我的道德观的总结。超自然事物才能表示超自然现象。
不可能引导人们到达善,只可能引导他们到达此地或者彼地。善在事实的范围之外。
一切伟大的艺术里面都有一头野兽:驯服。比如,门德尔松那里就有。一切伟大的艺术都把人的原始冲动作为低音基础。它们不是旋律(也许像它们在瓦格纳那里一样)。但是,它们是使旋律获得深度和力量的东西。
在这个意义上,门德尔松可以被称为“复制的”艺术家。——
人会把他自身的全部邪恶当作迷惑。
如果在生命中我们是被死亡所包围的话,那么我们的健康的理智则是被疯狂所包围。
“将这块肿瘤看成你的身体的完全正常的一部分吧!”有人能够如此俯首听命吗?我有随意决定获得或不获得关于我的身体的理想观念的力量吗?
在欧洲人的历史上,犹太人的历史没有按照他们对欧洲事务进行干预的实际成就被详细记载,因为在这种历史上,犹太人被看作一种疾病、一种畸形物。没有人愿意把疾病和正常的生命置于同等地位[没有人想说疾病和健康身体(甚至痛苦的身体)有同等权利]。
我们可以说:如果人们的身体的整个感觉改变了(如果身体的整个自然感觉改变了),他们就只能把这块肿瘤看成身体的一个自然组成部分。否则,他们最好的办法是容忍这块肿瘤。
可以期望单个人表现出这种宽容或者漠视肿瘤这类东西;但是不能期望一个民族这样做,因为准确地说,对这类东西的漠视并不能造就一个民族。比如,期望某人既保留以前的对于身体的审美感,又要使肿瘤受欢迎,这两者是矛盾的。
当你不能解开一团缠结时,对你来说,最明智的事是去认识它,最体面的事是去承认它。[反犹太主义]
在哲学上,竞赛的获胜者是跑得最慢的人,或者最后到达终点的人。
哲学家的行为经常与小孩的行为差不多。小孩在一张纸上胡写乱涂后问大人:“这是什么?”——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大人曾几次给小孩画图画,然后说:“这是一个人”,“这是一幢房子”,等等。后来小孩也涂画了一些符号,问道:那么这是什么?
我应该只是一面镜子,因为我的读者可以通过这面镜子看到他的思想的全部缺陷,从而借助这个途径将思想端正。
节选自[奥]L。维特根斯坦:《文化和价值》,北京,
清华大学出版社,1987。黄正东、唐少杰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