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根线,需要从胸前的终端直连耳机。萨菲罗斯兴许是为了方便,他的左臂就这样勾在克劳德的腋下,抬手为他接上耳机,“哒”,连接成功。
“很好,孩子,你很听话。”萨菲罗斯垂头,克劳德甚至能感觉到他的银发在脖颈游走,他听见萨菲罗斯在他颈侧轻轻嗅了嗅,“你喝酒了?”
“没有。”
“怎么我闻到一股酒味?”近乎呢喃的低语从耳边传来,“嗯?”
克劳德的脑子显然已经处理不了萨菲罗斯到底在说什么了,而他的视觉系统也已濒临显存爆炸:“我不知道……”
“好吧。”说着,他的手掌在克劳德的小腹上拍了拍,以示鼓励后撤了手。
萨菲罗斯点亮设备,调试成功,而克劳德的脸已经憋胀得通红。
萨菲罗斯乐意见到克劳德脸上努力隐忍的神情,重新坐回座位,愉悦道:“克劳德,你要给我当狙击手吗?”
克劳德的脑子掉线了有一会儿了:“狙……狙击手?”
萨菲罗斯煞有其事地抬腕看时间:“这不是我的命令,只是我的建议。我不会强求你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克劳德。我身边缺一个性格沉稳、遇事冷静,又能果断地在关键时刻一击命中的狙击手,我想你很适合。”
克劳德立马道:“我……”
“你不用现在回复我,我给你一个晚上的考虑时间。”萨菲罗斯的脸上终于舒展出一个似乎发自内心的微笑,“克劳德,我很期待你的加入。”
副官眼睁睁看着克劳德出门后意犹未尽地把手按在胸口,神游天外般走了两步之后才回头:“长官,我今晚住在哪?”
副官就一直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偶尔有两句交谈也听不太清,似乎都是萨菲罗斯在训话,可是听语气又没有那么严厉。直到最后,副官才从上将隐约的语句里分辨出“狙击手”三字,他似乎明白了萨菲罗斯的用意。虽然以他的直觉,上将这一波操作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见色起意,至于上将究竟有没有“色欲”这件事暂且不论,至少从事实出发,萨菲罗斯身边确实缺个狙击手——除了作战部队中专门的狙击队,萨菲罗斯作为亲临前线作战的合众国上将,理应有一支直属的护卫小队,但他从来没有考虑组建过。
萨菲罗斯的托词是,他不需要。
不过奇怪的是,和克劳德进门前焦躁不安的状态截然不同,现在的克劳德似乎有点……过于冷静了。
副官奇怪,但不说,示意他跟上:“跟我来吧。”
克劳德现在的心情究竟如何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现在哪是冷静,分明是巨大惊喜过后的“不应期”。副官将他带到一个临时搭建的铁架床前,解释了一遍把他安排在这的原因,但不论嘱咐了些什么,得到的回复永远都是克劳德几句似冷淡、似魂不附体的“嗯”“好”“知道了”“谢谢”。
副官撩帘离开,克劳德低头沉默地拆卸起单兵通讯器。合衣躺下,远处不断传来的枪炮声终于穿过恍惚的精神刺激着克劳德的神经,他恍然隔世般眨了眨眼——哦,我现在的确不是在做梦。
克劳德这才观察起身边,面前是成箱成箱的弹药,箱外白色的字符喷码就算在昏暗的环境里也能看得清。原来是把他安置在了一个临时仓库里了,怪不得副官要解释这么久……可是,根本睡不着啊!
克劳德皱着眉,双眼紧闭,想要强迫自己入睡,但脑海中又浮现起一双竖瞳绿眼,克劳德抬手摸了摸面颊,似乎又在发烫,指尖从面颊划到脖颈,记忆中微凉的银丝滑过的的触感和滚烫的指尖重合又矛盾,他深吸一口气,愈发难以入眠。
上将说给他一晚上的时间考虑,但他觉得根本没什么好考虑的,就算上将让他现在就扛枪上阵当“填线宝宝”、直接被敌人一弹炸死他也不会有一句怨言,更何况上将让他做的比当炮灰好得多。
萨菲罗斯的声音如有实质,每次从他唇齿咬出的发音就都会让克劳德心颤。“Cloud…”克劳德学舌,但学不出一点精髓,反倒被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蠢到抬掌蒙眼。
辗转反侧,铁架床吱吱嘎嘎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感觉下一秒就要散架,克劳德愈发心烦意乱。
克劳德摸了摸胸口,拿出了那张照片。他以为这辈子都说不上一句话、只能遥遥瞻仰的人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尽管初次会面略显尴尬,但至少这张照片上真的留存过了他的指纹不是吗?
上将的出现对于自己来说是个意外的惊喜,但对于上将来说,自己只是茫茫新兵里最微不足道的一粒沙。今天上将可以让他一跃升阶,明天也可以让别人承担相同的职务,这个位置可替代性太强了,他这个毛头新兵更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今天可以是“Cloud”,明天就可以是“Thunder”,后天可以是“Rain”……上将甚至可以一天换八个,而看上将身边那些下属的意思,上将的决定就连国会都无可奈何。
不安和喜悦交织,克劳德尽力将自己的期待挤压到最低——绝对不能因为一时的得意就忘乎所以。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是个无论怎么算都排不上号的小人物。
想到这里,躁动到现在的心渐渐沉静,克劳德翻身坐起,铁架床又是“吱嘎”一响。
克劳德深呼吸后,站起身,向营帐外走去。
周边是一片空地,他原地坐下,从脚边沙土中爬过的蚂蚁,到近处横七竖八堆放着的收缴的枪支,再到晚间交战的边界……天际线被染上了一层昏黄,克劳德甚至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待出的朝霞还是未尽的火光,火炮声渐渐被风沙呼耳声替代,天边划过一只猎隼,留下一声短促高亢的鸣叫后向着远处飞去——到处都透露着一股非人的静谧。
把自己扔进远离人群的地方放空大脑,抑或是随便想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克劳德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嘿!”巡逻士兵见到仓库门口蹲着个人,立刻喝道,“干什么的!哪个班的,把你长官名字报上来!”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被打破,克劳德轻声一“啧”,视线收回,在这一群人之间扫视一圈后皱着眉耐心答道:“我是晚间上将带过来的新兵,我叫克劳德·斯特莱夫,暂时没有分配入列。”
巡逻士兵相互之间看了几眼——“哪个上将?”领头那人将信将疑。
“萨菲罗斯。”克劳德说,“萨菲罗斯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