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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她就像一件精心打磨的玉器，温润剔透，却让人摸不清其真正的质地和内核。这种若即若离、才华内蕴的姿态，反而更加勾起了周煜的兴趣。他发现自己开始习惯有她在身边的感觉，习惯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视角和……心灵上的片刻宁静。这与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后宫中的争风吃醋截然不同。

而姜欲晚，则在一次次的接触中，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周煜。她会在谈论星象时，不经意地引导他关注民生疾苦（将天象与人间百态相联系）；会在赏析画作时，借古讽今，暗示君王应胸怀天下、明辨忠奸。她的“钓系”手腕，已从最初的求生自保，升级为了更高层面的、对帝王心性的无形塑造。

这一日，边疆传来捷报，大将军击退了犯境的胡虏，周煜心情大悦，在宫中设宴庆功。宴席之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周煜多饮了几杯，目光扫过席间，最终落在了安静坐在角落、浅酌清茶的姜欲晚身上。

月色灯火下，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宫装，未施粉黛，却清丽脱俗，仿佛与周遭的喧嚣隔着一层无形的薄纱。那份沉静的气质，在热闹的宴席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周煜心中一动，忽然升起一个念头。他挥退舞姬，对众臣道：“今日大捷，朕心甚慰。光有歌舞，未免单调。姜嫔。”

他突然点名，全场目光瞬间聚焦。

姜欲晚心中微怔，起身行礼：“陛下。”

周煜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酒意和不容置疑的笑意：“朕听闻你琴艺不俗，今日良辰美景，可否为朕与诸位爱卿，抚琴一曲，以助酒兴？”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让一个身份未明的“废后”，在如此重要的庆功宴上献艺？这其中的意味，耐人寻味。是进一步的恩宠？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审视和考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姜欲晚身上，有羡慕，有嫉妒，有好奇，也有担忧。姜欲晚抬眸，迎向周煜那双深邃难测的眼睛，知道他此举绝非一时兴起。抚琴？原主姜晚确实通晓音律，但琴艺并非顶尖。而她姜欲晚，历经多世，琴棋书画早已融入灵魂。这既是一个展示价值、进一步吸引周煜的机会，也可能是一个暴露“异常”的陷阱。她该如何抉择？是藏拙，还是……一鸣惊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指尖，将拨动怎样的弦音，又将引来怎样的回响？

一曲惊鸿

庆功宴上，因皇帝周煜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了那个起身行礼的月白身影上。

姜欲晚（姜嫔）心中电转。周煜此举，用意深远。是试探她是否真的“安分”，还是在众人面前进一步确认她的“价值”？亦或是，想看看她在压力下的表现，是否配得上他近日来的“另眼相看”？

藏拙？在周煜这种洞察力极强的人面前，刻意藏拙反而显得心虚，可能招致更深的猜忌。一鸣惊人？固然能震慑全场，巩固地位，但也意味着彻底暴露在风口浪尖，将承受更多明枪暗箭。

瞬息之间，她已有了决断。藏与露，本就不是非此即彼。她要露的，不是单纯的琴技，而是透过琴音传递的心境与风骨，一种既能打动周煜，又不至于引来过度忌惮的“恰到好处”。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周煜，声音清越，不带丝毫怯懦或谄媚：“陛下有命，罪妾不敢推辞。只是罪妾琴艺粗浅，恐难登大雅之堂，有扰陛下与诸位大人雅兴。”

谦逊之词，却是坦然接受。这份气度，已让一些老臣微微颔首。

周煜唇角微勾，似乎对她的反应颇为满意，挥了挥手：“无妨，心意到了即可。取琴来。”

内侍立刻抬上一张古朴的七弦琴，置于宴席中央的琴台上。

姜欲晚缓步走到琴台前，敛衽坐下。她没有立刻抚琴，而是先静心片刻，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试了几个音。动作优雅娴熟，带着一种与乐器沟通的虔诚。

月光与宫灯交织，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清辉。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身份尴尬的废后，也不是那个工于心计的妃嫔，而像一个超然物外的抚琴者。

她要弹什么？这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问。是迎合喜庆的欢快曲调？还是抒发幽怨的婉转之音？

姜欲晚指尖微动，一串低沉而古朴的音符，如同山间清泉，缓缓流淌而出。不是时下流行的任何一首名曲，而是一首极为古老的琴曲——《幽兰》。

此曲意境空幽，旋律并不复杂，却极重内在的气韵和心境。正符合她此刻“戴罪静思”、不慕荣华的人设，也避开了直接迎合喜庆氛围的俗套。

琴音初起，略显生涩，仿佛久未操琴之人。这符合她“冷宫多年”的经历。但很快，那生涩便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沉静与孤高。她的指尖在琴弦上轻拢慢捻，每一个音符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故事。

琴音时而如空谷幽兰，独自开放，清冷芬芳，不与百花争艳；时而如明月照雪，澄澈明净，映照出内心的孤寂与坚守；时而又如清风过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韧劲与风骨。

她没有刻意炫技，没有激昂的旋律，只是将一种“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意境，透过琴音，娓娓道来。这琴音，与她平日展现的沉静、坚韧、以及那份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宴席上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但随着琴音深入，渐渐安静下来。不少精通音律的文臣武将，眼中都露出了惊讶和欣赏之色。这琴艺，绝非“粗浅”，而是已臻化境，更难得的是其中蕴含的意境，远超寻常闺阁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