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润州。
夜,棲霞山。
风颳过山林,捲起枯叶,发出呜呜的声响。
月光被乌云遮蔽,天地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一行十余人,穿著黑色的短打劲装,正踩著湿滑的泥土,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道上行进。
为首的,是太原王氏的一名管事,姓钱。
钱管事四十来岁,麵皮白净,此刻却是一脸的阴沉。
他身后的人,都是府里豢养的打手,还有几个从当地雇来的地痞。
“都他娘的脚下利索点。”
钱管事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不耐。
“办完这趟差事,回府每人赏十贯钱。”
后面的人一听,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十贯钱,够寻常人家过上好几年了。
一行人不再言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脚踩在枯枝败叶上的碎裂声。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钱管事停下脚步。
他借著云层漏下的一点微光,辨认了一下方向。
“应该就是这里了。”
他指著前方一处不起眼的小山包。
那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土坟,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插著一块歪歪斜斜的木牌,上面的字跡早已模糊。
一个地痞凑了上来,嘿嘿一笑。
“钱管家,那林墨不是什么国子监司业么,他家祖坟就这么寒酸?”
“一个泥腿子出身的竖子,侥倖得了陛下青眼,还能指望他家祖上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钱管事冷哼一声,脸上全是鄙夷。
“別废话了,动手。”
“把傢伙都拿出来。”
几个人从背上解下包裹。
铁锹,锄头,还有几个沉甸甸的陶罐。
罐子里装的,是桐油与火硝。
“先挖开,把油浇进去。”
钱管事下达了命令。
“等火烧起来,再把这山头给平了,做得乾净些,別留下手尾。”
“明白。”
两个打手应了一声,抡起铁锹,就朝著那土坟上挖去。
铁锹与泥土碰撞,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夜色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瘮人。
钱管事背著手,站在一旁,想像著远在长安的家主,听到消息后满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