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黄道吉日。
宜破土。
宜安葬。
长安城里,秋风已经带上了几分萧瑟。
国子监的后院,一间废弃的杂物房,却透著一股与季节不符的热气。
七八个年轻人围坐,油灯的光,在他们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一个叫李四的学子,手里攥著一张泛黄的帐单,指节发白。
“陈兄,这是我家去年缴给县里的租子,我爹算了半辈子帐,总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的声音,带著压抑的颤抖。
陈安接过那张薄薄的纸。
他没有去拿算筹。
他的手指,拈起一截炭笔。
在磨平的石板上,那些弯弯曲曲的符號,开始跳跃。
加,减,乘,除。
横竖勾画之间,一种冰冷的秩序,正在浮现。
杂物房里,只有炭笔划过石板的沙沙声。
李四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身边的几个同窗,也伸长了脖子。
陈安的笔停下了。
石板上,最后一道横线,划得又直又重。
他將石板,轻轻推到李四面前。
“你们家,多缴了三斗米,外加半匹绢。”
陈安的语气很平,没有多余的情绪。
李四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三斗米,半匹绢。
那是他家小妹,一整年的口粮。
是他母亲,熬瞎了眼睛,织出来的布。
“狗娘养的!”
李四一拳砸在身前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帐单,被他揉成一团。
“我明白了。”
“我全明白了。”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可他的表情,却是一种彻骨的冰冷。
“他们不是不会算。”
“他们是算得太精了!”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寒门子弟的血液,都凉了下去。
他们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那些永远填不平的亏空,想起了那些帐房先生不耐烦的嘴脸。
一种无声的愤怒,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就在这时。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