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颖达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乾涩的滚动。
他的视线,从林墨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移开。
然后,落在了讲台两侧,那两堆高低分明的答卷上。
一边是轻薄的羞辱。
一边是厚重的民生。
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迈开脚步,走下主考席。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明伦堂凝固的空气里。
他先是走到了那堆轻飘飘的白纸前。
隨手拿起最上面王景的那一张。
纸很轻。
他掂了掂。
隨后,他鬆开手,任由那张纸飘落回原处。
接著,他走向另一侧。
他弯下腰,用双手,捧起了那沓写满了字的答卷。
最上面,是陈安的那一份。
他捧得很稳。
动作里,有一种近乎朝圣般的仪式感。
他转身,面向堂下数百学子。
一边是需要用手捧起的厚重。
一边是单手就能拂开的轻薄。
不需要任何言语。
这一个动作,已经是对这场考试,最公正的裁决。
“我,输了。”
孔颖达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明伦堂。
这两个字,不是对他与林墨的赌局而言。
而是对他坚守了一生的道统所言。
王景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他最后的心理防线,被这两个字,彻底击溃。
孔颖达没有看他。
这位大唐的文坛宗师,对著那沓厚重的答卷,深深地,躬下了他高贵的腰身。
“我等读圣贤书,却忘了圣贤为何而书。”
“我等居庙堂之高,却忘了百姓为何而苦。”
他直起身,环视著那些面如死灰的世家子弟。
“从今日起,国子监,学风当改。”
“凡不知柴米油盐价者,不配谈经世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