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客套两句,自然不便挽留,起身相送。
登上车,姨甥二人赫然发现几大箱贽礼皆被原数退回了,啊这……
柳余琴推开窗子,“大人,您这是?”
凌云微微地笑:“我帮了一个小忙便收贽礼,那明日程姑娘再帮我,我岂不又得备下贽礼谢你们,送来送去何时休,柳姨便不要与我客套。”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厚礼也被人原封不动搬上了车,再说啥都于事无补,柳余琴只得告了句罪,讪笑着作辞而去。
但不管怎样,也算了结了一桩心事。
凌云眨也不眨凝望载着程芙的骡车消失在街道的拐角,浓郁黑睫轻闪。
他当然明白柳余琴的试探,只是程芙的享有权在毅王手中,毅王是否就此作罢,是否放过程芙,犹未可知。
在这一切之前,他若是急不可耐地把人占了,可就真与毅王不死不休了。
毅王耗得起,他耗不起。
他的人生不会为了女人放弃所有,家人、责任、理想,哪一样都比肉-体的欲-望有意义。
金子还给她了,愿她岁岁安康。
倘若东宫事成,毅王必将被召回京师削权圈禁,那时,她才算真正的自由。
或许,他也有那种机会……
骡车哒哒哒穿过长街,白玉桥近在眼前,桥下碧波连天,灰粉色的残荷迎风摇曳,长出了厚实莲蓬,再有三五日-个大饱满的圆润莲子差不多上市,鲜甜甘美。
程芙眯眸长眺窗外景色,适才缓缓道:“姨母——”
“我知道失礼了。”柳余琴早已懊悔,“在凌大人跟前问这问那,委实不妥。”
程芙笑了笑,“姨母一心为我,我怎敢怨怪姨母,倒是我瞻前顾后,闪烁其辞,未曾把事情据实相告,才累及您着了相。”
柳余琴:“……”
程芙:“凌大人正邪难辨,沉湎女色,绝非良配,阿芙可不敢选这种人托付终身。”
“不能够吧,真如你所言……路上还能放过你?”柳余琴实话实说。
“没动我是因境况复杂,一来我非风尘女,当时也无避子汤,后续处理起来麻烦;二来我连毅王都看不上,也不可能看上他,便也没诱-哄的必要,若用强可能还会出人命,这才逃过一劫。”程芙拍了拍姨母的手,“且他在燕阳包了万春阁的花魁,日夜厮混,这样的人手里再多产业也迟早败光。”
柳余琴骇然色变,神情宛如吞了只苍蝇,只恨不得对那一刻贪心的自己甩个大耳瓜子。
她眼睛微微发涩,模糊了,晃着一层水雾看向阿芙。
程芙把姨母的双手捧在自己手心里,“姨母待我之心不亚于阿娘,可怜天下父母心,自是觉得我千好万好,合该配一个有钱有貌还有人品的官老爷,这没有错。”
“我们不看轻自己更没有错。”她说,“然则世道不是我们说了算,我们决定不了旁人的想法。以我的条件攀上大户人家不难,难得的是有尊严。我程芙绝不将就,哪怕孤独一生,也会坚持等一个惜我敬我之人,我便与他举案齐眉过一生。”
所以一切就交给缘分吧,没必要看到个“好”的就眼巴巴凑上去。
她相信若真是自己的姻缘,纵使天涯相隔也能相知。
程芙:“等明儿我从衙门回来,就去街上逛逛,看看附近有无合适的铺子,先盘下来,将来不管收赁钱还是做点小本生意,都算咱们有个进项。”
此事柳余琴早就计划过,无奈买新宅已然掏空家底,一时不敢想铺子的事,如今阿芙手里有现成的金子,可不就是钱生钱的机会来了。
柳余琴:“就依你所言,我告了假,下月初三才去上工,这期间咱俩一起逛,若无合适的也不用急,攒攒将来兴许直接买座田庄。”
程芙莞尔。
二十两金买田庄不啻痴人说梦,但总归是个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