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木然道:“阿芙才十六,小了点,可还记得那夜冲动后她的脸色,那么扭曲也那么的苍白。”
欲-念漠然道:“这姑娘少说有过一个男人,经过事的身子早已成熟,反正她也没反对,你想要便要,她不也跟你要这要那的。你温存些不会弄伤她。哄着多要几次,她就习惯了。”
理智冷笑:“你温存?她被你吓成什么样,你心里没数?”
崔令瞻:“……”
程芙并不知面前这个男人会在何时失去耐心,但他此刻应是放过了她。
她便坐起身整理被撕开挂在腰上的杏黄衫子,理了理发髻,重新与他研究香料。
这是个优秀的老师,总能把拗口难以理解的句子说得通俗易懂,由浅入深,听他引经据典,程芙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读书的天赋,只是没遇到合适的老师。
“王爷授课讲的话,还挺接地气,听着不累。”程芙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崔令瞻道:“授课本就该这样。”
程芙说不,“我遇到的私塾先生,一开口就让人云里雾里,从他们嘴里出来的话听得费劲,有些根本听不懂。”
他笑道,“真正的老师不该这样,上至太师下至臣工大儒,就算是面圣,大家该怎么讲话就怎么讲话。”
册封加冕、社稷祭祀之类的重大场合除外。
程芙:“书上不是这样写的。”
“史书典籍经过翰林院的编撰,自然要讲究文采华丽,言辞肃整,一部分流传出去供天下读书人诵读明理,死脑筋的便以为朝堂上下皆如此交流。”
他给程芙说了则小故事,某一年乾州水患,生灵涂炭,情势危在旦夕,皇帝急得团团转,正好有一位乾州使臣觐见,皇帝连忙将人召至御前,直接问:“乾州现在怎么样了?”
使臣回了一长串,以“怀山襄陵”做结尾。
怀山襄陵如用在文书上,读的人自然赞其用语准确,可急上火的皇帝却得反应一下才能想到“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这句典故,继而想到洪水势头之猛,拐来拐去的,皇帝登时七窍生烟,复又耐着性子问:“那老百姓呢,现在什么状况?”
使臣抹着眼睛又是一串呜呼哀哉,简单概括为四个字“如丧考妣”。
讲到这里,崔令瞻忍俊不禁,“皇帝终于怒不可遏,拔剑断喝——说人话!朕要知道现在伤亡多少人,淹没了多少县,乾州粮仓还有多少余粮!”
程芙噗嗤笑了,盈盈双眸清澈明亮,“皇帝讲话也这么接地气。”
崔令瞻凝视她,目光如水,“是呢。从那时起,皇帝规定文臣殿前奏事不得过度文饰,参咨机要,每个字尽量接地气,确保文臣武将第一时间明白重点。授课也是同个道理。”
程芙听得津津有味。
碍于阅历读不懂的书,通过崔令瞻的引导,立时变得通透。
肚子里有了墨水,许多想法也更长进。
程芙的成长,崔令瞻看在眼里,有开心也有彷徨。
有时会想,假如与她有个孩子,好好教导定会有出息,而她受困亲情牵绊不敢再有二心。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旋即被他忽略。
他和她的孩子应当比她还骄傲,怎能是私生子,即便是庶出的也不行。
那无异于在她心上凌迟,她已经很苦了。
付氏在腊月十五终于见到了程芙,得知王爷同意了接触太医署外男一事。
她连忙将好消息传给等待多日的荀御医,两厢欢喜,一合计决定在生药馆碰头。
程芙大清早梳洗洁净,草草用了膳,辞别崔令瞻,在大小婢女的簇拥下走去了生药馆。
馆中正堂已有两人等候,一名瘦削微黑的年轻人,看起来像太医署的医员,站在门口瞧见她立即鞠躬,做出往屋里请的手势,屋里那名坐着的想必就是荀御医,年近六旬,须发花白,看起来挺亲切,他甫一发现程芙也立刻站起身,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