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曾国藩的用人之“识”
古往今来,成大事者都离不开人才的辅助,曾国藩也不例外。
但曾国藩有自己的用人方式,他对于人才的选拔非常严格。因为他明白,只有选对了人才,人尽其才,事业才能蒸蒸日上。
成事者需要人才
说到求才,我们自然就会想到伯乐和千里马的故事,“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句千古名言来自战国时期的一则故事。当时被埋没于民间的贤能之士汗明问春申君说:“君听说过千里马的故事吗?千里马到了可以乘用的年龄,拉着载盐的车子上太行山,伸蹄曲膝,垂着尾巴,皮肤一块一块地溃烂,嘴和鼻子喷着白沫,大汗淋漓。到了半山坡,它再也走不动了,驾着车辕,不能再向山顶爬。这时,正好碰上伯乐。伯乐一见,就从自己车上下来,拉着马络头哭了。伯乐脱下自己穿的麻布上衣,盖在它的身上。它被感动了,就低下头喷着鼻子,抬起头发出长鸣。它的声音响彻高高的天空,就像从金钟石磐里发出的乐音。为什么这匹马会这样呢?因为它认出伯乐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而曾国藩在求才时,则是什么手段都用,他根据不同对象,或结以交情,或待之以诚,或激之以情,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如白圭之治生,如鹰隼之击物,不得不休。”因此,他每到一地,即广为寻访,延揽当地人才,如在江西、皖南、直隶等地都曾这样做。他的幕僚中如王必达、程鸿诏、陈艾等人都是他通过这种方法求得的。与捻军作战期间,曾国藩在其所出“告示”中还特别列有“询访英贤”一条,以布告远近:“淮徐一路自古多英杰之士,山左中州亦为伟人所萃。”“本部堂久历行间,求贤若渴,如有救时之策,出众之技,均准来营自行呈明,察酌录用。”“如有荐举贤才者,除赏银外,酌予保奖。借一方之人才,平一方之寇乱,生民或有苏息之日。”薛福成就是在看到告示后,上《万言书》,并进入幕府,成为曾国藩进行洋务的得力助手的。
曾国藩在直隶总督任内时,为广加延访,以改当地士风,他除专拟《劝学篇示直隶士子》一文广为散布外,还将人才“略分三科,令州县举报送省,其佳者以时接见,殷勤奖诱”。曾国藩与人谈话、通信,总是殷勤询问其地、其军、其部是否有人才,一旦发现,即千方百计调到自己身边。他幕府中的不少幕僚都是通过朋友或其他幕僚推荐得来的。为了能够增强对人才的吸引力,避免因自己一时言行不慎或处事不当而失去有用之才,曾国藩力克用人唯亲之弊。同时,他自强自励,“刻刻自惕”,“不敢恶规谏之言,不敢怀偷安之念,不敢妨忌贤能,不敢排斥异己,庶几借此微诚,少补于拙”。从其一生的实践看,他基本上做到了这一点。曾国藩周围聚集了一大批各类人才,幕府之盛,自古罕见,求才之诚,罕有相匹,事实证明其招揽与聚集人才的办法是正确和有效的。
他还注意人才的互相吸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曾国藩曾经以青蚨母子相依不离,家雉能招致野雉,比喻在求才时须注重人才的互相吸引,使之结伴而来,相踵而至,收“得一而可及其余”之效。故曾国藩幕中经人推荐入幕的人甚多,方宗诚、陈艾都是吴廷栋推荐的;吴汝纶是方宗诚推荐入幕的;凌焕是刘星房推荐的;赵烈文是周腾虎推荐的;李兴锐是帅远鲁与李竹浯二人推荐的;李善兰大约是郭嵩焘推荐入幕的;容闳则是李善兰、张斯桂、赵烈文三人推荐的;向师棣是严仙肪推荐的。
曾国藩在长沙求学期间,与郭嵩焘、刘蓉交情颇深。任京官时,又广交友朋,以文会友。他除了师事理学名家唐镜海、倭艮峰外,另外后来如吴竹如、窦兰泉、冯树堂、吴子序、邵蕙西等友人,都成为了他幕府中的重要人物。也有不少人慕名而主动来与曾国藩结交。他记载道:“又有王少鹤、朱廉甫、吴莘畲、庞作人,此四君者,皆闻予名而先来拜。虽所造有深浅,皆有志之士,不甘居于庸碌者也。”湘军的重要将领江忠源及文士吴敏树也是曾国藩这时在京城结识的。曾国藩在礼部复试时,因欣赏“花落春仍在”的诗句而结识并提拔了俞樾,又当他在朝考阅卷时看中了陈士杰。后来,这几人对曾国藩的事业都有过很大的帮助,特别是陈士杰。曾国藩交友的目的很明确:“求友以匡己之不逮,此大益也”;“师友夹持,虽懦夫亦有立志”。
曾国藩对人才的广泛搜罗和耐心培养,是他的“事业”能够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这一点,早已是人们的共识。李鸿章作《曾文正公神道碑》,称誉曾国藩“持己所学,陶铸群伦。雍培浸灌,为国得人……知人之鉴,并世无伦。万众一心,贯虹食昴。终奠九土,踣此狂丑”。曾国藩确有谋国之忠与知人之明。后来,薛福成评述道:“自昔多事之秋,无不以贤才之众寡,判功效之广狭。曾国藩知人之鉴,超轶古今。或邂逅于风尘之中,一见以为伟器;或物色于形迹之表,确然许为异材。平日持议,常谓天下至大,事变至殷,决非一手一足之所能维持。故其振拔幽滞,宏奖人杰,尤屑不遗余力。”
曾国藩为国得人,集中体现在他的幕府济济多士上。曾国藩因“遭值世变,一以贤才为夷难定倾之具”,于咸丰二年初出办团练后,即开始物色人才。随后随着战事的日益发展,湘军的日益扩大,其幕府中人物也渐积渐多。幕僚容闳追述湘军安庆大营的情况时说:“当时各处军官,聚于曾文正之大营中者,不下二百人,大半皆怀其目的而来。”及曾国藩任两江总督时,“总督幕府中,亦有百人左右。幕府外更有候补之官员,怀才之士子……无不毕集”。
曾国藩用人选人,放眼五湖四海,声明“用人之道,官绅并重,江楚并用”。故他最重要的八十九位幕僚中,就籍贯言,湖南籍二十一人,占最多;江苏籍十七人,占第二位;安徽籍十六人,占第三位;浙江籍十人,占第四位;其余四川、贵州、广东、湖北、江西诸省无不有人入幕。
其人员分布,共达九省。就出身言,上至进士、举人,下至诸生、布衣,等级不一,均为其座上之客。就来源言,既有曾国藩的同窗同年、乡亲故旧,也有曾国藩的门生弟子,还有一些则“识拔于风尘”。就特长或职业而言,突破了古代幕府中的幕僚多为办理文书、刑名、钱粮人员的“实务性”框架,更多出谋划策、从容讽议、招勇领军、指点州牧的政务性人员。此外,“凡法律、算学、天文、机器等专门家,无不毕集”。而且,“于军旅、吏治外,别有二派:曰道学,曰名士。道学派为何慎修、程鸿诏、涂宗瀛、倪文蔚、甘绍盘、方某诸人;名士派为莫友芝、张裕钊、李鸿裔诸人”。“时文正幕中,有三圣七贤之目,皆一时宋学宿儒。文正震其名,悉罗致之”。由于曾国藩首倡洋务,一批洋务派官吏最先孕育于曾氏幕府,如李鸿章、左宗棠以及后来接办福州船政局的沈葆桢、致力于近代海军的丁日昌等。一些外交人员,如先后出使英、法、比、意的大使薛福成,出使英国的公使郭嵩焘,出使西班牙、德国的参赞黎庶昌,都曾是曾氏幕府中的重要人物;一些科学技术人员,如李善兰、华蘅芳、徐寿、徐建寅,也被延入曾氏幕府。这些都鲜明地体现着曾国藩对幕府制度因时变革的时代意识。
曾氏幕府由于人数众多,范围广泛,加上曾国藩本人知人善任,故“几于举全国人才之精华,汇集于此”。它被誉为清中叶后人才的渊薮,殆不为过。
曾氏选才标准
曾国藩深知人性的优点与弱点,也深知清政府腐败的原因,因此他在选用人才方面,自有一套标准。这些标准或许大悖于一般所谓“唯才是举”的说法,不过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很有益处的。
曾国藩的用人标准除廉明、智略、才识之类标准之外,一是选用忠义血性之人。所谓忠义血性,就是要求湘军将领誓死效忠清王朝,自觉维护以三纲五常为根本的封建统治秩序,具有誓死与起义农民顽抗到底的意志,他说:“带勇之人,第一要才堪治民,第二要不怕死,第三要不计名利,第四要耐受辛苦。治民之才,不外公、明、勤三字。不公不明,则诸勇必不悦服;不勤则营务巨细,皆废弛不治。故第一要务在此,不怕死则冲锋陷阵,士卒仍可效命,故次之。身体羸弱者,过劳则疾;精神匮乏,久用则散,故又次之。四者似过于求备,而苟阙其一,万不可带勇,大抵有忠义血性,则四者相从以俱至,无忠义血性,则貌似四者,终不可恃。”
选用具有“忠义血性”者为将领,可以为整个军队起到表率作用,这样便可以带动全军效忠封建统治,从而能够使这支新兴的军队——湘军,不但具有镇压农民起义的功用,同时还具有了“转移世风”的政治功能。
二是注意选用那些“简默朴实”之人。曾国藩对于绿营兵官气深重、投机取巧、迎合钻营的腐败风气有着很深的认识,他说:“国家养绿营兵五十余万,二百年来所费何可胜计!今大难之起,无一兵足供一战之用,实以官气太重,心窍太多,漓朴散淳,其意蔼然。”为了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曾国藩规定,不用入营已久的绿营兵和守备以上军官,选将必须注重选用“纯朴之人”,即脚踏实地、无官气、不浮夸伪饰之人。这种对纯朴之人委以重任的做法,对提高湘军的战斗力极为重要。
三是选用能“坚忍耐劳”之人。“坚忍”亦即打仗时能冲锋陷阵,身先士卒。曾国藩虽为一介儒生,对于治军最初没有多少军事经验,但他清楚,行军作战倍加艰辛,只有“立坚忍不拔之志,卒能练成劲旅……”他提倡在艰苦环境中具有矢志不移的勇气。
曾国藩在其一整套的选将标准中,一反中国古代兵家论将、选将的方法,而将“忠义血性”,意即对封建政权的忠心放在第一位。为此,他不拘一格,不限出身,大量地提拔书生为将。在湘军将领中,书生出身的人占58%。
在曾国藩看来,中小地主阶级知识分子出身卑微,迫切希望改变所处的社会地位,按惯例是应通过读书做官的方式来达到其目的。然而,清朝末年的现实状况却使他们无望通过这种途径改变社会地位。据统计,清末全国绅士人数约有145万,政府官职及头衔仅能容纳15万,闲居乡里的绅士至少有130余万,两者数字之间差距悬殊。当社会统治秩序受到农民起义的冲击时,他们就本能地站出来,以封建的卫道精神同农民军进行对抗,捍卫封建的统治秩序,加之无官可做只好投笔从戎,一显身手。
按照这些标准选将练兵,处理将士关系,虽未必能达到曾国藩的“塞绝横流之人欲,以挽回厌乱之人心”的目的,但确实使他得到了一支非比寻常的强大军队,从而使他博得了皇帝的重用和将士僚属的拥护。
除这些明文规定的标准之外,曾国藩还有一套只实行、不公开的选将方法,其内容如下:
一是表现欲过强的人,不可久用。
大家在一起交往,如果一个人老是自以为是,以自己为中心,处处争强逞能,不给别人以表现和施展的机会,那么别人很快就会对他产生反感,将来一起合作共事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二是慎用有大才而性格偏激之人。
前后出入曾国藩幕府的人不下三四百,走出曾国藩幕府而任高官者也不下百人。曾国藩与这些人的关系大体是很融洽的,但也有少数几个人很不买曾国藩的账,左宗棠就是其中之一。对于左的才能,他多次向清廷密保、密荐,但对收用左在自己手下工作,曾国藩却十分慎重。
左宗棠于咸丰九年十二月结束了在湖南巡抚手下的幕客生涯,在进退两难的情况下,还是采纳了王柏心的建议,沿江东下投奔曾国藩去了。当樊燮京控案结案后,即涉及到了左宗棠的出路问题。此时左宗棠已有意随同曾国藩攻打太平天国,咸丰十年四月二十日,清政府命兵部郎中左宗棠以四品京堂候补,随同曾国藩襄办军务。但曾国藩却在是否任用左宗棠襄办军务的问题上,顾虑重重,犹豫不决。他承认,长期以来左宗棠在湘抚张亮基、骆秉章幕府,大力支持他筹建湘军,湘军“出征”后,为湘军募勇、集饷,功劳甚大。咸丰四年三月,曾国藩兵败靖港,投水自尽未遂,湖南布政使徐有壬、按察使陶恩培准备参劾曾国藩,“罢遣湘军”。就在他兵败自尽的当天,左宗棠却从长沙赶往铜官渚,安慰、鼓励他整军再战,雪中送炭,盛情可感。
但他又认为自己与左宗棠的思想基础不同,左宗棠言大志高,个性刚强,难以驾驭,虽说其谋略甚深,但毕竟缺乏实战经验。再者,他与王闽运发生矛盾时,左宗棠是亲王而非他。所以,清政府虽然于四月二十日命左宗棠随同曾国藩襄办军务,曾国藩却迟迟没有上奏表态。六月三日,胡林翼致书曾国藩说:“左季高,谋人忠,用情挚而专一,其性情偏激处,如朝有诤臣,室有烈妇,平时当小拂意,临危难,乃知其可靠,且依仗季公,其功或成。”曾国藩不得不慎重考虑胡林翼的推荐。
就曾国藩与胡林翼的关系,与左宗棠的交情,以及他统率的湘军的处境而论,权衡利害得失,他不能接受胡林翼的请托。但如果他把左宗棠拒之千里之外,不仅开罪胡林翼,还将受到湖南官绅舆论的指责。经过反复“格物穷理”后,咸丰十年六月十六日,曾国藩上奏请留左宗棠襄办军务,这时左宗棠已经在湖南筹建新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