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也就不再废话,他本也就那么随口一问,结果数完之后,自己惊呆了:“呀,居然全都活下来了……”
嗯,这个估计是活不成了,没全活。
管事话还没说完呢…
就看到了一个靠在别人身上,眼睛紧闭着的青年人——江玉成有些麻了,不对呀,明鉴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虽然看着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这怎么一到地方,就昏过去了?
管事上前,皱眉问:“这是怎么了?”
“大人,就是有点水土不服而已…您放心,人没事儿。”江玉成连忙解释。
水土不服能给人造成这个样子?
这都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吧?
管事是不信的,他抬手查看了一下江逾白的脸色:“你这不会是疫病吧?疫病无小事,我劝你最好交代清楚。”
江玉成不是一个多么有城府的人,他并没有意识到管事这是在刻意刁难,还将人家的问话信以为真,连忙解释道。
“不是疫病不是疫病,流放之前受了刑,这一路上也没个郎中什么的,拖着拖着能活到现在已是大幸。”
“哦?受了刑罚,什么刑罚?你们不都是要受鞭刑的吗?”管事挑眉:“怎么就他到岭南了还不见好?怕不是想要躲懒不服徭役。”
他的同僚在旁边就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赵兄不知道?”
“这一批犯人不就是那科场舞弊案罪魁祸首的亲族吗?圣上仁德,留了他们一条性命,就连已经在凌迟处死的始作俑者,都被叫住了。”
“哦,原来如此…”
那个管事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尾音,笑容中带着隐约几分轻蔑。
江玉后知后觉的感到不爽,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连声应道;“是是是,正是如此。”
要是江逾白现在还醒着的话,估计就能把江玉成的心理剖析的格外明白。
虽说流放路上艰难险阻,但到底是没遇见什么人,这批解差也不是那种多嘴多舌的,比起言语攻击,他们更喜欢直接物理动手。
就算物理动手,顶了天也就是一棍子。
这一路上不必心忧,可现在,已经是换了地方了。
就比如现在。
两位管事未必是真的收了钱要苛待江氏一族,兴许只是单纯的恶意罢了。
他俩自顾自唱戏也说够了,见江玉成和身后的一干族人都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也没什么兴致继续在这大热天里刁难旁人。
“行了,看在你们还算乖顺的份上,跟我过来吧。”
他们在前头带路。
后面的族人跟上,越往里走,未来几十年要生活的地方就这样缓慢地步入了眼帘之中。
数村木落芦花碎,山骨细,坟寒屋破人憔悴。【1】
只一眼。
也不知是因为空气湿热污浊还是怎么的,大家都觉得此刻胸中一片乌云,难以呼吸。
“孩子他爹…这我们可怎么办啊……”
“这农具都烂了吧,怎么拿来开荒?”
“这得是有多少人死在了这里?那坟也太多了吧?”
族人当中隐约传来这么几句。
“谁是主事儿的?”
两个管事把人带到了地方,这才再次高高在上的吩咐道:“找几个壮年劳力来,上头的吕大人心善,给你们提供了未来半年的口粮还有种粮,农具也都齐备,改明儿就能送过来。”
听到这句话,大家心头的阴霾才散去几分。
至少不用担心,在这待上几天就活活饿死。大家贴身倒是都还余着些钱财,可没有入账的话,终究还是坐吃山空。
江玉成把蔫了吧唧的江逾白交给江鸣和江成业两个小家伙看着,就匆忙点了几个男丁去和管事一道走了。
剩下的族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