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连鞭都不敢抬起,轻轻地勒了下缰绳,满脸无奈:“大人,不是我不想走快,是夫人说颠簸不得。”
画宜亦掀帘,小声道:“夫人累了,正靠着歇息呢,别走那么快,慢些。”
楮泽无法,只得按下忐忑的心,退回后面。
将近戌时,马车才在怀远将军府前慢悠悠停下。
檐角之上,仿若雏菊的星星开在墨色的薄雾里,匾额下的橘色灯光映出底下人黑沉的脸。
孟榆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下了马车,刚踩下矮凳,就见楮泽垂着脑袋站在陆修沂面前,活似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般。
台阶之人,年轻男人负手而立,幽幽地望过来:“不是说酉时就能回来么?为何这么晚?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要带兵冲过去找你了。”
他的嗓音发干,发紧,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孟榆走到他面前,笑着软了语气:“好啦!原是我放风筝累了,倚在马车上睡了会,他们才不敢走太快。”
她一边牵着他的手往里走,一边又问:“你用过晚饭没?”
陆修沂撇着嘴:“你不回来,我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他的声音又轻又委屈,孟榆忙停下来,顿了顿,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好啦!我错了,下回再去,一定带上你。”
她的话音刚落,男人的眼神一霎亮起,宛若装满星星:“真的?”
“真的。”
得到了她肯定的回复,陆修沂又扬唇牵起她的手:“那你要做三壶桃花酿,还要带糕点和水果,风筝也要。”
孟榆都一一应下,走了没两步,她想起一事:“话说,我今儿也叫过你的,是你说这是小孩才玩的玩意儿,怎么都不肯去。”
陆修沂瞪圆了眼,“哪有怎么都不肯去?你才问了一句。”
“是么?”
“就是。”
“我忘了。”
“忘了也不能耍赖,你再耍赖,罚你现在就做桃花酿。”
“别别别,我放风筝放得脖子酸。”
“脖子酸?我给你揉揉,我揉得可不错了。”
“不,不用,啊……我错了我错了……”
嬉笑打趣儿声传遍了府里的角落,众人听到皆松了口气,暗暗畅想着未来将军和夫人琴瑟和鸣的画面,他们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
有了孟榆的承诺,陆修沂满心欢喜地等着和她再去一趟云香园,可几番催促,她都借口敷衍过去。
直到半个多月后,他耐心即将耗尽,孟榆才终于松了口。
一大早,他就起身吩咐这个准备篮子,嘱咐那个不要把风筝弄破了,一会去看看桃花酿,一会又踱步到厨房看陈大娘装糕点。
扫地的婢女见此,不觉纳罕,她前儿告了假,不知近日发生的事,看着陆修沂走过的身影,奇道:“将军今儿不用到西营么?怎这般闲?”
另一人闻声,正欲回她,可前方却忽然传来一句:“爷哪儿闲了?爷是先把事情处理好才休沐一日的。”
两人吓一跳,软了双腿即刻要跪,陆修沂却立刻抬手,拧眉道:“莫跪,夫人最不喜欢你们动不动就跪了。”
婢女立定身子,撑着扫帚,下意识点点头,看着陆修沂负手而去后,面面相觑:“将军的心情似乎很好……”
“哪是很好?是极好。”
院里的朝露未干,遥远的山头掠起一道晨曦,铺在飞檐青瓦上,仿佛洒满了细碎的金子。
孟榆拖着酸软的身子起身,就看到院里堆满了东西,不仅有她吩咐要备下的糕点、风筝和桃花酿,还多了两把椅子,一把躺椅,以及各种茶具。
绚烂的光晖映在躺椅上,躺在上面的男人以扇遮面,挡住了拂在面上的曙光。
孟榆脑壳一疼:“又不是搬家?你备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被扇子挡住视线的人闻声,立即收起扇子,笑意盈盈地道:“不是你说的么?要在那边待一日,到晚间才回,云香园虽有床榻,但我担心你睡不惯,便让人将这些茶具、躺椅之类的都备下,你若累了,可随时躺着歇会。”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