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沈向榆反问,“你会怎么记我?”
许长昭想了想,很不符合气氛地说:“记成——在我高二这一段特别重要,但后来很会记仇的人。”
沈向榆被他这句“记仇”噎了一下。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嘴上一直往轻松那边扯,是在用这种方式替他们俩把某些情绪压在水面下面。
压得久了,自然会变形。
沈向榆胸口一堵:“你能不能别把什么都说成玩笑?”
许长昭看着他,眼神突然收紧了一点:“那我现在跟你讲一句不带玩笑的。”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说:
“这件事,是我选的方式。”
“你有权利恨我。”
“但是——”他顿了一下,声音发紧,“你不要因为这件事,连自己也一起恨进去。”
风吹过看台,吹得旗杆上的校旗猎猎作响。
“那就恨吧。”许长昭最后说,“恨也是一种……靠得很近的感觉。”
“比你什么都不说,一直往后退,好一点。”
话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笑了一下:“你当我脑子进风了。”
沈向榆没笑。
他低着头,握着那本书,指节发白。
那一刻,他确实非常想说——
“我不想恨你,我只是……”
只是很难过。
只是很舍不得。
只是很想问一句,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我们一起扛完这一切。
可这些话,都被他堵在喉咙里。
最终,他只吐出一句:“你走了之后,我就不想起你了。”
许长昭“哦”了一声,笑得很轻:“那你要多努力。”
“我这么优秀的人,”他抬头看向天边那点尚未完全退去的光,“想忘不太容易。”
那天晚上,回宿舍的路上,天果然下起雨。
起初只是零零碎碎的几滴,很快变成密密的雨线,把操场灯光都打散成一团一团的光雾。
沈向榆躲在走廊檐下,看着雨帘,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极不体面的念头:
——如果这雨能把今天的事冲掉就好了。
但雨只会把地面弄湿,不会改写处分,不会改写申请书,也不会改写某个人已经签下的名字。
他回到寝室,把那本书放进抽屉里,合上的瞬间,指尖用力到发疼。
他告诉自己:没关系。
他可以像说的那样,努力不去想。
可他不知道——
十年之后,他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一晚操场的风,雨落在看台上的声音,还有那句被雨声拉长的:
“那就恨吧,恨也是一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