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将云姨弄过来别院,易如反掌,人不知鬼不觉将事情按在大被之下,便不能拖沓。
二更天,西侧间书房的陈元丰,停下手中练字的毛笔,通篇馆阁体跃然纸上。朝着内室拔步床望了眼,林妙君睡的香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院内传来一声口哨,薛行风将人掳回来了。
将毛笔放好,走到盆架旁,将手泡进盆里,用皂豆搓了又搓,抓上白色布巾擦净朝屋外走去。
“用棉被将倒座房的窗户都塞好,确保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陈元丰低声平静,就像安排薛行风下去泡杯茶那么随意。
薛行风心头一抽,云姨到底做了什么事,让自家爷这么不计后果的撬她嘴?
薛行风与青岑是过世的侯夫人,从二人的亲生父母手里截糊来的,那会儿还是先皇在位之时,整个江南旱灾虫灾接踵而至。
庄户人家颗粒无收,家家户户穷的吃不上饭,把人卖了总会有生机,甭管是不是奴籍,或者去戏班子打杂,总能活着。
也算是二人命好,被施粥菩萨心肠的夫人注意到,随即吩咐出手拦下。看着与自家儿子差不多年纪,心一软,连同两家人全部接到陈府中。
夫人常挂嘴边:“养一个也是养,多几双筷子的事。”
那个时候云姨就在夫人身边得力干将,陈府中呆的时间久了,便知道云姨也是被父母卖入戏楼之际,被自家夫人做主给拦下收留在府中。
都说商者重利,可陈家并没有苛待下人,算计压榨。养的不算娇贵,倒是同正主用度差不了几分。
薛行风看事本就比青岑通透,战战兢兢想了个极可怕的原因,能够让自家主子失控的事儿,只有侯夫人的死。
绕到后院倒座房,推门入内一股霉味冲头,看看四下窗户挂了几层棉被,陈元丰皱眉:“将她弄醒。”
“……是。”最快弄醒便是浇凉水,于是将准备好的一瓢凉水兜头冲下。
“啊——”
果然,人立马有了反应,待到看清眼前一幕,云姨先是瞳孔一缩,随即脸色煞白。
陈元丰没有丝毫动容,好像终于如他所想般,只微微咬了咬后槽牙。
薛行风唯命是从,站在一旁,死死盯着云姨,在没有半分敬她为长辈的模样。
“……你,你怎么?”
“怎么没被那帮对京官嫉恶如仇的暴民得逞?”
缄默长久之际,一阵绵长叹息夹杂咯咯咯的笑声,自云姨的口中发出:“哈哈,是,是我随口吐露了你的行踪,可我没办法。你爹爹给我来信,让我这般做。”
薛行风听完整个人如木头,何止震惊不已?
虎毒不食子,侯爷这么做了为哪般?
她期待中的痛苦表情并没有出现,陈元丰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人就在那不追问,不讨伐,仿佛遭父亲下套的毒手,不是他一般。
原本只想质问云姨母亲的死因,如今一切,心知肚明,没必要在问。
陈元丰吊诡荡漾一抹不同寻常的温和笑意,若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发现他的下颌肌肉微微抖动。
“绑了,不许喂水,不许给吃的。”
“是。”薛行风诧异,为何做到这步又停下,这个丧心病狂的云姨,剐了她都不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