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榆在队伍里慢慢往前挪,挨到他面前。
香在指间燃着,烟一点点往上爬。
他站在照片前,轻轻鞠了一躬。
什么都没说。
“节哀。”旁边的人低声道。
他点头。
节不节哀,对他来说,已经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葬礼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像在水里走路。
课程、论文、小组讨论、互助中心值班,一切照常运转,时间被训练得很听话。
只有在一些不经意的空当——在食堂排队时,在图书馆找书时,在半夜被手机震醒时——
他会突然想起信里的某一句:
“你把手空出来一点。”
“如果不好喝,你可以骂一句难喝死了。”
“我已经在你的人生里占到我想要的位置了。”
这些话像被烫了一下,时不时往外翻。
他慢慢学着,不让自己每一次回想都绕回那七分钟。
七分钟还在。
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记忆里,却不再是唯一的中心。
几年后。
沈向榆真的成了心理咨询师。
办公室在城里一栋旧写字楼的十六层,窗不大,能看见对面居民楼晾衣架上一排T恤。
书架上挤着一排专业书,蓝的、灰的、白的。
最显眼的一格,横着躺着一本旧得不成样子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书页泛黄,封面有几道压痕,最后一页夹着那封被反复展开又摊平的信。
来访者坐在对面,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工作稳定,家庭也算完整,却一遍遍说:
“我觉得我活得不像自己的。”
“每一步都是别人安排好的,我只是照着往前走。”
“我一想到要去回忆,就想骂过去的自己。”
沈向榆听完,安静了一会儿。
窗外有风刮过,晾衣架上那件蓝色T恤晃了两下。
“你可以骂。”他轻声说。
“你可以很真诚地骂过去的自己,骂他怂,骂他怕,骂他只会顺着别人走。”
“但骂完之后——”他顿了顿,“你还得问问自己:接下来这一小步,你想不想换一种走法。”
男人愣了下:“换?”
“不是一下子把整个人生推倒重来。”沈向榆摇头,“是很具体的一小步。”
“比如,今天晚上,你是想回家就立刻打开电脑继续干活,还是想先在路边坐一会儿,发会儿呆?”
“你可以选前者,也可以选后者。”
“关键是——你能不能承认,这一步是你自己选的。”
“不是‘没办法’,也不是‘只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