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下,他们第一次不是隔着一群志愿者、也不是在医生查房缝隙里,而是安安静静坐在一起。
沉默并不难熬,只是有点重。
过了会儿,许长昭忽然开口:“同桌。”
“嗯?”
“你那天说的——以后有事不要一个人跑。”
“我后来想了想,”他侧头看他,“咱俩其实一直挺会跑的。”
“我们没有一直在跑。”沈向榆说,“只是跑的方向不一样。”
“那也叫很有个人风格的逃跑。”许长昭说,“比如我,高二那次——”
“你高二那次是在扛。”沈向榆皱眉,“不是逃。”
“也算逃。”他不急不缓,“我抢在所有人前面认罪,是不是很像英雄?”
“听着是。”
“但那样做有个好处。”他盯着床尾,“从教务处出来,我心里其实很清楚——你以后不用再想‘如果我当时没认,是不是会更惨一点’这种问题。”
“因为那个‘如果’,已经被我砍掉了。”
“我帮你把很多可能性都关上了。”
“你以后回头看,只剩一个版本:‘他替我扛了’。”
“听起来很帅,也很省事。”
沈向榆捏着椅子边缘:“那你呢?”
“我也省事。”许长昭说,“我不用想——如果我们一起扛,会不会更糟。”
“我不用承认你也有资格跟我站在同一条线。”
“我就只要当那种‘冲出去的人’就行了。”
他说“冲出去”的时候语气很轻,像是在说别人,而不是自己。
沈向榆垂眼:“你当时觉得我扛不起?”
“不是。”许长昭看着他,“是我不敢看见你扛。”
“我怕某一天你会真的恨我,说‘你看,本来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
“所以干脆直接选了个看上去最漂亮、风险最小的方式。”
“然后用一句‘这是我自己选的’,把所有难看的地方盖住。”
他笑了一下:“挺好用的。”
“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沈向榆说,“我没资格评判。”
“你当然有资格。”许长昭说,“你也是当事人。”
他顿了顿,又道:“反正那次之后,我就彻底迷上那句话了。”
“什么?”
“‘这是我自己选的’。”
“说出来真的很舒服。”他晃了晃手里的笔,“听着像不怨天不尤人,很成熟那种。”
“其实大部分时候,是我懒得再往后想一步。”
他抬眼看着沈向榆:“你也一样。”
“我?”
“你跑得更安静。”许长昭说,“高二你跑的方式,是在心里给我开了场葬礼,把我埋了。”
“大学你跑的方式,是把自己变成一个全校统一称赞的‘好人代表’。”
“心理委员、志愿者、互助中心、骨髓库志愿者、供者——你把能填的格子全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