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榆很久没说话。
他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这些年和许长昭有关的所有画面——
高二教室,纸飞机卷子飞来飞去;
教务处走廊,他一句话顶下所有责任;
雨里的背影,他躲在人群后面一句话没说;
大学里,他在洗手间狠狠捶一下台子;
病房里,那个光头的人笑着说“说明我在你心里还活着”。
如果现在就告诉他——
“配型的人是我。”
“救你的人是我。”
这些话从嘴里说出来,听上去像是某种大张旗鼓的宣告。
像是在说:“你看,这次我没有逃。”
像是在要求一种立刻给出的回应:“那你呢?”
可现在,是不是一个适合要答案的时间点?
他抿了抿唇,声音比刚才轻了一些:“如果可以的话……”
“我希望现在先不要告诉他。”
医生挑了下眉:“可以说说理由吗?”
“……”
沈向榆沉默几秒:“他现在已经有很多事要扛了。”
“化疗、指标、复查,术前术后各种变化……他已经在承受‘活下去’这件事本身的压力。”
“如果再加上‘有人是我认识的人在救我’这个信息,他可能——更难受。”
“有些人接受帮助的时候,会比受伤的时候还不自在。”
他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
这句话,有一部分像是在讲别人。
还有一部分,很明显是在讲自己。
医生静静听着,没打断。
“还有……”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决心,“我觉得——”
“比起‘被我救’,他更需要的是先‘活下来’。”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再告诉他也来得及。”
“那时候,不管他怎么想,都有选择的空间。”
医生点了点头:“你是在替他考虑。”
“也在替自己考虑吧。”沈向榆苦笑了一下,“我不太想,在他生死线那头,把这些话砸过去。”
“嗯。”医生没有评价,只是把他的原话记在表格边上,“那我明白了。”
“我们目前不会主动告知患者供者身份。”
“后面如果有变化,你可以随时跟我说。”
“好。”
这一声“好”,落在空气里,有一种不轻不重的钝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