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就不用再去追问那些说不清的东西:处分到底算谁的,班主任有没有偏袒,教务处有没有留余地。
不用再想,“要是当时怎样就好了”。
葬礼结束了,棺材合上,土盖上去,草长出来,上面再插一束花——
所有问题都停在那一刻,不能再动。
他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再往前,就得面对那堆真实的、不讲道理的情绪。
逃避也好,保护也好。
就在那一刻,沈向榆在心里,慢慢、非常清楚地,对自己说了一句:
“从今天起,许长昭死了。”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在心底重复了一遍。
——“他只能活在我的记忆里。”
—
这句话一旦被说出口(哪怕只是对自己),很多东西就变得不一样了。
以后再想起这个人,他就只会出现在那段有限的时间里——
早读教室里的台灯光,停电时手机手电筒打在卷子上的那一点亮,晚自习走廊的风,操场角落的看台,还有那本塞进他手里的旧书。
至于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跟他无关。
他可以继续往前走,继续听父亲讲“未来的路”,继续在各种模拟考里往前挤。
偶尔在某个很累的晚上,从书桌抽屉最里侧翻出那本书,翻到夹着便签的那一页,看到那行潦草的字——
【以后你要是特别讨厌现在的自己,就怪到我头上来。】
然后再轻轻合上。
就像祭拜一座小小的、只有自己知道的坟。
—
雨一直下到傍晚。
晚点名的时候,生活老师照例喊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许长昭——”
无人应声。
她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哦,对,转走了。”
登记表上多了一条备注,之后每一次点名,都会替代那个“到”。
沈向榆坐在座位上,笔静静地放在本子上。
他听见这声空白的停顿,心里某个地方轻轻翻了一下。
那不是惊涛骇浪,只是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小小水纹。
——那是他的葬礼上,最后一点回声。
仪式已经结束了。
从现在起,他只要记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