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晚,胥绾春带二人退回西岭楼暂避,指诀翻飞,展开一道设结界,笼罩整座楼宇。
结界完成,她气息已然紊乱,体内灵力留存不多了。
蜀中不比别处,此地阴气默认归属酆都鬼城,她摧动万象归春强纳阴气,无异于虎口夺食。
故而即便此时城中阴气已是冲天之盛,她也很难收入体内。
晚膳时三人围坐案前,俱是默然。清粥小菜入口无味,瓷勺碰碗的轻响格外清晰。收拾罢碗筷,她们默契地挤进同一间客房。
屋内炭盆毕剥作响,窗外霜华满地。月光透过窗棂,将三人相偎的身影投在墙上。
胥绾春合着眼,听到桑郁在旁窸窣的翻身声,已经一个时辰了,还不曾入眠。她道:“桑郁,睡觉。天大的事,也等天明再想。”
桑郁轻轻应了一声,翻身声稍减。
静默片刻,少女怯怯开口:“前辈,师父教我立身处世的道理,总挂在嘴边‘勿以善小而不为’‘推己及人’,可是,今日我眼睁睁瞧见那么多尸身,心里却只想逃,根本没想到要救人……”
胥绾春蹙眉:“溯灵自己被囚几百年,他懂什么立身处世的道理?照他说的道理,推己及人,他该把旁人都囚在山头吃吃他受的苦头才是。别胡思乱想了,睡觉。”
桑郁犹豫应声。片刻,又道:“前辈,您说,若是青鸾仙子在此,她会怎么做?还会像从前那样,舍命救人么?”
胥绾春侧头瞧她,月光照亮桑郁忧郁的眉眼。
她正色道:“桑郁,不论春娘会怎么做,若是她让自己信徒不要性命去救旁人,那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榜样。”
桑郁喉间微哽,在衾被里轻轻点头。
待她睡得沉了,胥绾春望着窗棂上凝结的寒雾,无声叹息。
这傻姑娘……舍命救人的事,春娘本尊都已发誓,再不会做了。
她从袖中取出那枚珊瑚戒。赤色流光在月下辗转,映得指间莹润生辉。
若是穆书愿在此,这般困局应当易如反掌罢?
念头方起,她便心头一跳。
贝齿轻咬下唇。她胥绾春何时竟要倚仗旁人?还是个比她年少数百岁的后生。
若是他当真可靠也就罢了,可他分明是个任性妄为的,为了缠着她连鬼界万民都能抛却,若此刻现身,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
她又没有实力同他对抗,如何制得住这危险人物。
绝不能唤他前来。
指节收紧,将珊瑚戒重新纳入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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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胥绾春嘱咐二人好生待在酒楼,自己外出探查消息。
长街依旧死寂,官衙前却聚着黑压压的百姓。原来官府已将幸存者集中安置,借众人阳气抵御鬼物。
胥绾春隐在巷口观望,心头疑云渐浓。
浣花庄修士为何还不来?此前可以是消息没传到,可如今宿思的法阵启动,宿思必定感应到了,为何不派修士来救人?
除非……
他为了包庇阿言的行径,故意封锁消息。
胥绾春心中一跳。
果真如此,该如何破局?
她举起那枚珊瑚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