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湿气,拂过车窗。
谢臻驱车驶向顾家老宅,那座矗立在城市黄金地段、却仿佛被时间遗忘的庄园。
他此行的“敲门砖”,是那台报废电脑里一块被他撬下来的、刻有独特花纹的定制散热片——一件足以证明他“认真研究”过这份厚礼的残骸。
半小时后,古朴的雕花铁门缓缓开启。
开门的是季叔,那位在旧照片里一闪而过的老管家。
他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向谢臻的眼神却带着一种职业化的警惕与疏离。
“谢先生,这么晚了,您有事吗?”
谢臻没有废话,将手中用丝绒布包裹的金属片递了过去,语气平静无波:“我来归还这个。顾晟送的礼物,我弄坏了,但这块东西看起来很特别,我想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季叔的目光落在金属片上,眼神微微一动,但依旧守口如瓶:“少爷的心意,您不必如此。既然坏了,扔掉就是。”
“是吗?”谢臻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件东西,一张他连夜打印、做旧处理过的参赛证复印件,轻轻放在金属片旁边。
“那这个,您总该记得吧?”
复印件上,两个少年的黑白头像并排而立,下面一行小字清晰无比:参赛作品《逃生代码》。
季叔的视线仿佛被这张纸钉住了,他那双阅尽千帆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紧握着门把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死死盯着那张复印件,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泄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少爷……你们当时说好要一起改名字的。”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谢臻心里激起千层巨浪。
原主的记忆里,对这次比赛的印象只有“被顾晟抢了风头”的愤懑,从未有过什么“一起改名”的约定!
“我想知道当年的事。”谢臻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穿透力,“关于那封信。”
季叔浑身一震,警惕心再度升起:“什么信?”
“一封他写了,却没能送到我手里的信。”谢臻的目光直视着他,像最精准的探针,刺入对方记忆的核心,“季叔,他用二十年的偏执造了一座监牢,把自己关了进去。现在,我想找一把钥匙。”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久到仿佛空气都已凝固。
最终,季叔缓缓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通路。
他没有带谢臻去客厅,而是直接领他进了自己的书房。
在一排排整齐的书籍后面,是一个不起眼的嵌入式保险柜。
随着一连串细微的机械转动声,柜门打开,季叔从里面取出一个已经褪色的铁皮饼干盒。
盒子里,一封信静静地躺着,信封已经泛黄,边角微微卷曲,但封口的火漆印却完好无损。
那上面是一个稚嫩又倔强的笔迹,写着三个字:给谢臻。
“那天雨下得很大,顾少爷让我把信送到谢家。”季叔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可我刚到门口,就发现……谢夫人正带着警察,在查封公司的账本。我不敢进去,只能回来。”
他的目光飘向窗外,仿佛看到了那场二十年前的暴雨。
“等我回来告诉少爷时,他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烧了另一封他自己写的信。他说,幸好没送出去。”
谢臻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信,指尖竟有些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强压下当场拆开的冲动,只用手机拍下了那个独特的火漆印图案。
“为什么?”他问。
季叔看着他,眼神复杂难明,有怜悯,有惋惜。
“他不是不想给你,”老人低声说,“他是怕你看到后,会再也不理他了。”
回到自己灯火通明的公寓,谢臻反锁上门,将那封信平放在工作台上,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度不稳定的□□。
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关掉所有主光源,只留下一盏专业的紫外线勘测灯。
紫光幽幽地扫过信封背面,一行几乎已经褪色、肉眼完全无法察觉的小字,奇迹般地显现出来。
“你说想逃,我写了新程序——这次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