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自己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边是可能犯下弥天大罪的嫡长子,一边是虎视眈眈、意图逼迫他废储的世家势力。
如果……如果李承乾真的做了那些事,他该怎么办?
废了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李世民的心脏就一阵抽搐。
那是观音婢留给他的长子,是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储君!
可若是不处置,国法何在?
他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如何向被刺杀的青雀和于志宁交代?
如何面对这汹涌的朝议?
他陷入了登基以来,最为艰难、最为痛苦的抉择之中。
而与两仪殿的暴怒和魏王府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东宫显德殿,却异乎寻常地平静。
李承乾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一份文书,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纥干承基反水的消息,他早已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
初闻之时,他心中也曾闪过一丝慌乱,但那慌乱很快便被一种奇异的冷静所取代。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是他过去种下的恶因,结出的苦果。
他知道,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东宫,等着看他惊慌失措,等着看他失态辩解。
他偏不。
他回想起李逸尘曾经说过的话。
“殿下,有些事,做过便是做过……殿下不必争辩,不必反驳……您要让他做选择,而不是您被动地承受所有结果。”
是的,他无需争辩。
他确实曾派其行刺,这是无法抹去的事实。
但此事发生在他彻底改变之前,是在他最为绝望和愤怒的时期所为。
而且行动并未成功,也未造成任何实际伤害。
这些,他无法,也不想去向父皇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辩解就是心虚。
在那些虎视眈眈的政敌眼中,动机和行动本身,就足以定罪。
他这一年多来的巨大改变和取得的政绩,这些是实实在在的,父皇看在眼里。
其二,是他相信,父皇即便再愤怒,在确凿证据出现前,在考虑到废太子可能引发的朝局动荡后,不会轻易做出不可挽回的决定。
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有一种莫名的底气,这底气来自于那个引导他改变的先生——李逸尘。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他依旧每日按时处理东宫事务,接见属官,批阅文书,神态平静,举止如常。
仿佛外界那滔天的巨浪,与他毫无关系。
这种异乎寻常的沉默,反而让那些密切关注东宫动向的人感到有些不安和疑惑。
太子是认命了?
还是……另有依仗?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的调查在秘密而紧张地进行着。
他们反复提审纥干承基,核对口供的每一个细节,寻找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上的任何破绽或佐证。
他们也在暗中调查纥干承基离开东宫后的所有行踪和接触的人,试图判断其是否可能被人收买构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