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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这日家人都下田去农作，宿疾发作的杜甫只得一人在家，闲暇无事就翻阅自己过去写的诗作，这时翻到是携家从同谷来到成都路上，乘船渡过白沙渡、水会渡，又翻越飞仙阁、五盘等地所作的《鹿头山》：

「鹿头何亭亭，是日慰饥渴。连山西南断，俯见千里豁。游子出京华，剑门不可越。

及兹险阻尽，始喜原野阔。殊方昔三分，霸气曾间发。天下今一家，云端失双阙。

悠然想扬马，继起名硉兀。有文令人伤，何处埋尔骨。纡余脂膏地，惨淡豪侠窟。

仗钺非老臣，宣风岂专达。冀公柱石姿，论道邦国活。斯人亦何幸，公镇逾岁月。」

到了成都城外，却又是另一番景象《赠花卿》：

「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美妙悠扬的乐曲，整日地飘散在锦城上空，轻轻的**漾在锦江波上，悠悠地升腾进白云之间。如此美妙音乐，只应神仙享用，世间的平民百姓，一生能听几回？」

杜甫心想，任谁走过艰难的蜀道，到达成都，都会觉得这里奇美无比吧？这时又从另一本抽出王维的《春日直门下省早朝》：

「骑省直明光，鸡鸣谒建章。遥闻侍中佩，暗识荀令香。」

这首缅怀始终心怀汉室的荀彧，为了心中的正道而牺牲，可千百年后又有谁记得？

正月，风尘仆仆从安定回到邺城的曹操，接获献帝主动示好或是被臣下逼迫给出的大礼：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这什么意思呢？

第一、赞拜不名指的是官员去觐见皇帝时，臣子要先在宫门外等待，等赞礼官向皇帝通报臣子的官职和名字。拥有『赞拜不名』的待遇之后，赞礼官不直呼其姓名，只称官职。

第二、入朝不趋指的是官员觐见皇帝的时候，不能大步向前走，必须小步快走以示对皇帝的恭敬。拥有『入朝不趋』的待遇之后，就不用小步快走，可以用正常的速度前进。

第三、剑履上殿中的剑就是指武器，为了怕有异心或是不满的臣子，意图想要行刺天子，觐见皇帝时不能携带任何武器。履指的是鞋子，见皇帝前还得脱掉鞋子。至于能不能穿袜子，这还要看臣子在朝中地位。拥有『剑履上殿』的待遇之后，可以佩着剑穿着鞋见皇帝。

当然这些特例，曹操并不是第一人，在献帝时代，还有一位前辈也享受过这个待遇，就是自任相国的董卓。刘邦称帝后，论功行赏把萧何排为首位，允许他穿鞋带剑上殿：『于是乃令萧何第一，赐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萧何凭借功劳第一，才得到这样格外恩宠，堪称是汉朝开国第一人。

还有顺帝时的外戚权臣梁冀，：「冀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梁冀权倾朝野，梁氏一门前后九人封侯，三位皇后，六位贵人，两位大将军。后来家族不论老少都处以死刑，暴尸街头。这三项特权可说是权臣才有办法享受到的待遇。

回到邺城后，仔细询问去年曹丕留守期间河间叛乱的始末，找来建议的程昱，高兴的对他说：「你不仅明了军事策略，还善于处理别人父子之间的关系。」

同样在河间叛乱后，进谏这些人不是首恶不应行刑的居府长史国渊，靠这个建议得以活命的有一千多人。写战胜贼兵的文书，旧例往往夸大，以一为十，到了他上报斩杀首级数量的时候，实有多少就报多少。曹操找来他询问这样做的原因，他说：「在征讨境外敌寇时，多报斩首捕获士兵数量的人，是想要夸大战绩，用来显示给百姓去看、去听。河间在我们境域之内，田银等人叛逆，虽然战胜他们是有功的，我私下仍为这事感到耻辱。」曹操很高兴，把他拔擢为魏郡太守。

回到邺城曹操下令杀死韩遂当人质的儿子，把将阎行的父亲逮捕下狱后，还写了一封信给他：「观文约所为，使人笑来！吾前后与之书，无所不说，如此何可复忍！卿父谏议自平安也。虽然，牢狱之中，非养亲之处；且又官家亦不能久为人养老也。」

知道阎行的父亲没被处死，原先想设法害死他父亲，使他忠心于自己的韩遂，强迫无法推辞的阎行迎娶自己女儿，知道消息后的曹操果然开始对他起疑心。

留在长安的夏侯渊，在这时候执行曹操交给他的任务。先前在潼关时，曾经同意投降因部下而反曹的刘雄鸣，聚众数千人，扼守武关道口。曹军前去讨伐后，大获全胜，刘雄鸣不得已率众往南逃到汉中投奔张鲁。

五官中郎将为了与弟弟曹植在文学上一争长短，屡屡与许多文人诗文往来，前几日繁钦问他是否有纳孙琐的事，回《答繁钦书》：

「披书欢笑，不能自胜，奇才妙伎，何其善也。顷守宫王孙世有女曰琐，年始九岁，梦与神通。寤而悲吟，哀声急切。涉历六载，于今十五，近者督将具以状闻。是日戊午，祖于北园，博延众贤，遂奏名倡。曲极数弹，欢情未逞，白日西逝，清风赴闱，罗帏徒祛，玄烛方微。乃令从官引内世女，须臾而至，厥状甚美：素颜玄发，皓齿丹唇。详而问之，云善歌舞。于是振袂徐进，扬蛾微眺，芳声清激，逸足横集，众倡腾游，群宾失席。然后修容饰妆，改曲变度，激清角，扬白雪，接孤声，赴危节。于是商风振条，春鹰度吟，飞雾成霜。斯可谓声协钟石，气应风律，网罗韶，囊括郑卫者也。今之妙舞，莫巧于绛树，清歌莫善于宋腊，岂能上乱灵，下变庶物，漂悠风云，横厉无方。若斯也哉，固非车子喉转长吟所能逮也。吾练色知声，雅应此选，谨卜良日，纳之闲房。」

繁钦，字休伯，东汉颍川人。少时有才名，以文才机辩为人所知，也是和杜袭、赵俨一同往荆州避难的人。当时繁钦的才能让刘表惊异，甚受赏识，受杜袭开导后，与赵俨、杜袭走到长沙郡，分享财物和共同生活。曹操迎献帝迁都于许，赵俨认为曹操就是那个能重建汉朝的人，三人都回到故乡颍川郡。担任丞相主簿，长于书记，善为诗赋，文字巧丽，在许都、邺城最多人传颂的诗文中，就有他的《定情诗》：

「我出东门游，邂逅承清尘。思君即幽房，侍寝执衣巾。时无桑中契，迫此路侧人。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何以致殷懃，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何以结恩情，佩玉缀罗缨；何以结中心，素缕连双针；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何以答欢悦，纨素三条裾；何以结愁悲，白绢双中衣。与我期何所，乃期东山隅，日旰兮不至，谷风吹我襦。远望无所见，涕泣起踟蹰。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南阳，日中兮不来，飘风吹我裳。逍遥莫谁睹，望君愁我肠。与我朝何所，乃期西山侧，日夕兮不来，踯躅长叹息。远望凉风至，俯仰正衣服。与我期何所，乃期山北岑，日暮兮不来，凄风吹我衿。望君不能坐，悲苦愁我心。爱身以何为，惜我华色时，中情既款款，然后克密期。寒衣蹑花草，谓君不我欺。厕此丑陋质，徙倚无所之。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

这两地的青年为了向心仪女子表示衷肠，就会吟诵藉以打动：

「我从东门出去游玩，不经意间得亲足下的尘土。盼望郎君来到我闺房，我愿意在你入室就寝时在一旁手持衣巾。我本来没有桑中的约会，只是路人般偶然的亲近。我既爱慕郎君的风姿，郎君也喜欢我的容颜。用什么表达我的眷恋之意呢？缠绕在我臂上的一双金环。用什么表达我对你的殷勤？套在我指上的一双银戒指。用什么表达我的真诚呢？戴在我耳上的一对明珠。用什么表达我的挚诚呢？系在我肘后的香囊。用什么表达我们之间的亲密呢？套在我腕上的一对手镯。用什么连接我们的感情呢？缀有罗缨的佩玉。用什么让我们的心连在一起呢？用白色的丝绒双针缝贯。用什么表达我们的交好呢？用金箔装饰的搔头。用什么慰藉我们的别离之情呢？用我耳后的玳瑁钗。用什么报答你对我的欢悦呢？用有三条绛丝带的衣袍。用什么连接我们的悲愁呢？用缝在内衣里的白绢。和我期约在哪里？就约定相会在东山的一个角落里。太阳都落山了你还没有来，谷风吹动着我的短襦。远远望去还看不到你，含泪地站起来久立。和我期约在哪里？就约定在山南相见。从清晨等到中午你还没有来，飘风吹动着我的衣裳。逍遥的日子从没见过，盼望郎君的日子使我愁肠。和我期约在哪里？就相约在西山之侧。到日暮仍然看不到你的身影，我不禁踯躅叹息。远望阵阵凉风已袭至，俯仰之间就要加衣服。和我期约在哪里？就相约在山北的一个小丘上。你又一次没来，只有凄风吹动着我的衣裳。每次盼望等待，我坐立不安，悲苦愁凄了我的心。你爱我的目的是什么？只是爱我年华正好时。内心已流露出款款的情意，然后才定下约期。我挽起衣服在花草间踟蹰，告诉自己你是不会欺骗我的。如今我容颜已变得丑陋，伤心地独自徘徊不知应到哪里去。只为失去了想要的爱情而悲伤，不禁泪下如雨泣涕不已。」

五月，决定对去年潼关之战秋后算账的曹操，下令诛杀在邺城任职的马超父亲马腾、奉车都尉马休与骑都尉马铁，以及家属二百余人。马腾之所以来到邺城任职卫尉，是因为接受张既建议，可以让曹操安心，根据地又有儿子把守，不用怕翻脸不认人，没想到因为儿子与好友的鲁莽与判断错误，使自己白白送命，这样的结局恐怕从未想过吧？马休与马铁都是马超的弟弟，因为大哥的冲动而送命，在邺城的两人心中应该也是不甘心吧。

回到邺城后，商议撤并一些机构和官职，以减少冗官与国家财政支出。当时一些人很害怕担任东曹掾很久的毛玠，想要撤除东曹，以免升官之路遭到阻碍。他们一起上书：「依旧制，西曹为上，东曹为次，应该撤销东曹。」知道其中实情的曹操下令：「太阳出于东方，月亮明于西方，凡人说到方位，也是先说东方，为什么要撤东曹？」不仅保留东曹，相反的裁撤西曹，故意让这些人大失所望。

为什么毛玠会让这些人忌惮呢？历经司空与丞相东曹掾，与崔琰一起主持选举，推荐任用的都是清廉正直的人士，相反当时有盛名而行为虚浮、不务根本的人，始终没有得到引荐任用，他秉持的就是曹操的用人态度，对于当时社会风气下常有只有虚名没有能力的人，深恶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