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夜雨连绵。
寂静的古堡花园里,一道纤瘦的身影在泥泞中匆匆穿行,惊起几只栖息的乌鸦,它们嘶哑地叫着,没入漆黑的夜幕。
呼啸的风,冷涩,仿佛要裹挟躯体里的灵魂一同远去。
白恕能清晰感知到自己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化作冷锐的刮刀,从鼻腔一路蔓延到肺部,冰碴子般覆满一层,狂奔途中的剧烈喘息下,淡淡铁锈味回荡充斥整个感官。
一向娇生惯养的年轻人此时顾不上什么体面,他像只惊恐过度的兔子,在黑暗中盲目地寻找着躲藏的地方。
咚咚,咚咚。
胸腔里的心脏以一种濒临极限的频率狂跳着,它将滚烫的血液挤压至四肢百骸,供给这个躯体力量,让其狼狈、跌跌撞撞地扑进旁边早已枯萎的花坛后——那个他以为的出路。
只有月亮吝啬洒下的一点光亮,根本不足以让他看清后面的陡坡。
莽撞举措只带来了更深的伤害,他脚下一空,整个人顺着斜坡滚落。
白恕下意识伸手去撑,手尖却杵进湿润的泥地里,他无力地向后翻仰,任由肆意生长的杂草、干枯的树枝和凌乱的碎石,在他娇气的皮肤上划开一道道火辣辣的口子,疼得他眼尾瞬间湿红。
咚咚咚。
心脏在欢呼雀跃,快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咚咚咚。
他感到窒息、缺氧,只能在慌乱中痛苦地护住头。
很快,他停了下来。
或者说,被迫停了下来。
在天旋地转中,有什么很高的东西阻挡了他下坠的趋势,白恕以一种仰躺的姿势,落入一个坚实的平面上。
他的手背碰到了皮质的触感……
他费力地睁开了眼——
“——!”
白恕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那声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叫被他死死咽了回去。他重重地喘息着,眼前景象模糊,视线几度无法聚焦,惊魂未定间,他抬手捂住了脸。
梦中最后那张恐怖人脸,好像在视网膜上烫出了残影,挥之不去,白恕死死揪住被子,将自己埋进了被子结界里。
他克制不住地发抖,瘦削的脊背弓起,两片漂亮的蝴蝶骨清晰地凸显出来。
那个魔鬼……深色雨衣的帽檐下,惨白面具遮不全的焦枯脸庞,溅在上面的的斑驳血迹……只要一合上眼,它就仿佛站在床前,对他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追逐战、血腥、暴力……
撕扯后暴露的肌理纹路,血淋淋挂在铁钩上,走动间不小心撞开,缺失大部分脸皮的粉红“肉团”便慢悠悠地跟着尖钩转向他……
大脑在跟他作对,越是恐惧,那些细节便被勾勒得越是清晰。
白恕甚至不敢再把手伸出被子,后背湿漉漉的,枕角越攥越紧。
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这时,身上陡然一轻,被子被一股巨力掀开。
大量的冷空气瞬间涌入,他感觉自己后背像是被无数根冰针穿刺。
“啊啊——!”
梦中没喊出的那一声尖叫,终于在此刻撕裂了寂静的夜晚。
butcher手里还攥着被的一角,这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看着床上那个惊恐万状的小鬼,第一次有了错愕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