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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一 李秀成供词①点评02（第1页）

附录一李秀成供词①点评02

清朝之军数万围困六合。困六合清将姓朱，是广西人，张帅部下，发来六合。后前军主将先攻六合，头一战未成，然后将兵扯下扬州，声张困打阳（扬）郡。那时朱军屯在六合东门一带四十余营，攻扬州，过东门之后，是以分朱军兵势之计，复兵回袭。朱军战士调救扬州，被我复兵隔断，内无战兵，外救不能速至。后江南张帅分兵来救，在陵子**锋，一战张军而败。是夜朱军尽退，六合之围而解，朱军失士甚多。后又同陈玉成引兵回甫（浦）口，将清朝周将困甫（浦）口五六十营攻破。自六合班师上甫（浦），与清帅张国棵及其部将张玉良、周姓等战。五六日大战，张国棵兵败。周将见主帅兵败，将士心寒，无有守战之心，中大江之忌（惧），将兵自畏，未有力敌之心，故而甫（浦）口清营不能守也，失去清营五六十个，退到河边，不能再退，其上有江甫（浦）未退。那时独[通]京之半边之路，此是四困京城之小解围也。①

自攻破甫（浦）口、六合之后，曾帅大军又由黄[梅]、宿松而来，上路又来告急，前军主将扯兵上救，独我不能前去，要保甫（浦）口，后破两甫（浦）清营未尽，后又反生。我守甫（浦）口日久，又无军饷支兵，外又无救，南岸和、张两帅之兵又雄，无兵与其见仗，营中所用火药炮子具（俱）无，朝无佐政之将，主又不问国事，一味靠天，军务政务不问，我在天朝实无法处。力守甫（浦）口，后又被见疑，云我有通投清朝之意，天京将我母妻押当，封江不准我之人马回京。那时李昭寿有信往来，被天王悉到，恐我有变，封我忠王，乐我之心，防我之变，②我实不知内中提防我也。此时虽而受逼，我乃粤西之人，路隔千涯，而无门投处，我粤人未能散者实无门可入，故而逼从。若曾中承（丞）大人以及老中堂能以奏请圣上肯赦此粤之人，③甚为美甚，今我天王立国，其欲创（创）立山河，非我知也。大清欲息峰（烽）烟，再望平定天下，收服人心之为首。我主实因德政未修，故而败亡。久知中堂恩惠，收齐作乱之人，免乱世间百姓，早日可安宁，清军将相早日解甲息军，满天同歌而颂赞中堂、中承（丞）大人恩德巍峨，荃邦之幸也。语语直陈，实出我直心之意，蠢直如斯，非敢多言话办（辩），我是何人也，本朝英才片（遍）地，非我军犯之昧言，久知中承（丞）大人、中堂恩量，故而言及。我今临终之候，亦望世民早日平宁，闲言粗議（表），恳容见量（谅）。①

①与陈玉成合军在江北作战。此战主力是陈军，但李秀成把自己作为主力，那是写与曾国藩看的。

②封忠王是因立有大功，此处故意编造天王“乐我之心，防我之变”。正是小农单向思维，自作聪明，以此愚弄曾国藩。从此视角，或可说他并非以为曾国藩高明。但如此说话，露出破绽，反而给对方看了笑话。

③在太平天国覆灭前夕，清政府已几次下诏与诸路将帅赦免投降的太平天国的大小将士，包括广西籍主干，并以韦志俊、童容海、古隆贤等为例，李秀成岂得不知。

今将我在甫（浦）口被逼之后，逐细陆续陈清。那时江甫（浦）上（尚）是张帅之军屯困。我见时势甚不同，轻奇（骑）回京奏主。主又不从，当金殿与主办（辩）白，问主：“留我镇甫（浦）口，尔外救应望何人？”将主国臣筹算，与主周详算：“前军主将陈玉成在潜、太、黄、宿被曾帅之兵敌，不能移动；韦志俊业投清朝；刘官芳、赖文鸿、古隆贤有其名未能为用；杨辅清为中军主将，在池郡英家会（殷家汇）、东流，亦有曾帅之军制战；左军主将李世贤已在南宁（陵）湾趾（让）一带；京城四门具（俱）被和、张两军重困深壕，朝内积谷无多，主又不准我出，[谁]为外来救？我主意何为？”与主力办（辩）。当被严责一番，又无明断下诏，不问军情，一味靠天而已，别无多诏教臣。不得已，后而再行强奏，定要出京，主见我无可而留，②准我出京。当即将甫（浦）口军务概与黄子隆、陈赞明接镇，当即行军，自甫（浦）口动身到无（芜）湖。三四日之间，甫（浦）口城外靠大江边营盘，概行被张帅之军攻破，九伏州（九状洲）亦已失守。此时京城又困，此是五困京城矣。

被和、张两帅密密加营，深壕格深，阖朝无计，京城困如铁桶一盘（般）。此时天朝气数未尽，③不应绝命，人心再振，我在外四路通文，各而肯从我意，任我指陈（挥）。自困天京五次，皆苦我一人四筹解救，④善心用意，和就外臣，我今日人人悉我忠王李秀化险为夷，也为六解京围衬托，是以至七解自难解到不解，盖对手乃湘军也。

①李秀成再三阿谀，曾国藩岂得不清楚。他实在是在用自己思维方式认识别人，真是性格的悲剧。

②李秀成内讧后拥兵自重，非通常地方部队将帅可比。他要说给曾国藩听，与天王本人并非步调一致，只是唯命是从。

③气数未尽之因，亦是本人努力，指挥若定，极写自己才干。

④李秀成畅谈为天京五困解围，自是得意之笔。写天京解围均为己之才干方才。

成之名号，实在我舍散艮（银）钱，不计敌军将臣，与我对语，亦有厚待，民间苦难，我亦肯给资，故而外内大小，人人能认我李秀成者，因此之由也。①非我有才，朝中非我之长，长者，重用者，我天王是一重幼西王萧有和，第二重用王长兄洪仁发、王次兄洪仁达，第三重用干王洪仁玕，第四重[用]其驸马钟姓、黄姓，第五重用英王陈玉成，第六方是秀成也。②英王死后，正将英王之事交与我为。我不故（过）在秦为秦，为（在）楚为楚，自尽一心。那时天京困紧，实实无计。十年正月初二日，由无（芜）湖带领人马到南陵，过青戈（弋）江马头，由宁国高桥而过水东。那时宁国清军防备我攻打宁城，其严备我到，谁知我由水东顺过宁国，两日两夜赶到广德州。当即攻破广德，留陈坤书、陈炳文在被（彼）守把，我亲带部将谭绍光、陈（陆）顺德、吴定彩等由广德动身到四安。四安有张国棵之军在此守把，是日到此，当即开兵，两家见阵，拼力来迎。此时张[军]败阵，攻破其营，收四安，下红心，会家弟李世贤之队并力计攻湖州。那时湖郡不欲（须）人多，将此城交李世贤自攻，我扯本部人马由庙西到武康，日夜下杭郡。那止有六七千之众，将杭州困其五门，三日三夜，攻由青（清）波门而进。攻破杭州，非是人力，实实天成，一千三百五十名先锋打破杭郡，并非人力之能也。杭民应难，劫数难逃。我非一心去打杭郡，见和、张两帅困我主及我母亲[在]京，知和、张两帅军饷具（俱）出在稣、杭、江西、福建、广东，此是出奇兵而制胜，扯动和、张两帅江南之兵，我好复兵而回，救解天京之谋，非有立心去打杭郡。打入城内，连战数日，满营未破，然后和、张两帅果派江南救兵来救杭郡，令张玉良统带到杭郡武林门，两家会话，知是江南和、张之兵分势，中我之计。次日午时，将杭[郡]新制造旗帜以作疑兵，此是兵少退兵之计。不意张玉良果中我谋，退出一日一夜，未敢入城，我故而得退不碍。此时天朝未当灭绝，谋而即中。[于今]气数业已满登，谋而不中。以前至今，亦是此人任事，而今计不中而失京城，一是我主无福，清朝有福，曾帅大人坚心耐苦，将士齐心，曾家亦有厚福而辅清朝，得此城而威①李秀成说自己有治国之术，安民之心，为众人拥护，但有诋毁天王话，实乃非真话，为愚弄曾国藩也。

②所谓“六重”，是面对曾国藩说的，非史实。幼西王、安福王、洪仁玕和陈玉成都非同一个时期重用、高于李秀成的，但始终如一却是李秀成，此处他要降低己之重量不得不说而已，至于钟万信辈，乃是拿来垫底，不足为外人道也。

扬天下，实中堂之谋、九帅之才谋算，将相用命，而成全功也。①此段放下，再将杭郡退出，来解京城之围，张、和兵败之情节，一一详呈。说清之后，再又说今失天京之情。此事十余年之积聚，一段难以说清，陆续载计清明。

自退出杭郡，由余杭过临安，行天目山，出孝风（丰），到广德。那时我行前，张玉良之兵行后。其入杭城兵，取杭城民物，不肯追我。查广德到天京三百余里，杭州至[金陵]八九百里，湾湾曲曲，千里有余，是以张玉良回救金陵不及，此解京解（围），②乃有天合，不然，亦不得成此美事也。至杨辅清早日有文约其会战，救解京城，刘官芳、赖文鸿、古隆贤通文亦至，侍王亦到，具（俱）在建平大会，此是天机，即是四明山之会一样之情由。③朝不该绝，是以而合天机。会议之后，当即分兵，杨辅清带领人马攻高敦（淳）东坝，派李世贤攻溧扬（阳）。刘官芳亦至。此时处处成功，辅清遂克溧水木（秣）陵关，侍王李世贤克得句容。我由赤沙山而来，一路我并未攻打城池，真到雄黄镇。那时张、和两帅分将屯扎大营十余个，斯时侍王亦到，大齐会战，与张帅之军两家立阵，两并交锋，自申至酉，张军大败，攻破雄黄镇清营，清兵畏忌（惧），不敢交锋。次日进兵，由土山而来，辅王由木（秣）陵关至南门。那英王陈玉成自潜、太早亦扯兵下两甫（浦）。那时我与杨、刘、李等俱在南岸，英王是不约而来，知我兵到南岸，其由西梁[山]渡江，顺由江宁镇而来头关、板桥、善桥。那时军军俱而到步，我由摇（尧）化门而进紫荆（金）山尾，陈坤书、刘官芳由高桥门而来，侍王李世贤进北门红（洪）山而至，辅王杨辅清由木（秣）陵关到南门羽（雨）花台，英王陈玉成由板[桥]、善桥而进。和、张两帅之兵，[前]不能救后，后不能救前，雄黄镇战败一仗，张玉良带江南精兵去救杭郡未回，被我军隔断于外。和、张两帅之粮出在稣、杭、福建、广东、江西等处，具（俱）被隔断，营中无粮，那时天朝之兵又众，是以①阿谀曾氏兄弟，并非奴才相，而是受天命观支配，以致此处突然插进一段，亦言不由衷。

②此即围魏救赵之计也。太平军常用之生效。洪仁玕称为他建议。但李秀成有军事实践更会提出，且能执行得很好。此处娓娓道来，是抒发自己军事才能，让曾国藩知道。

③四明山之会，典出自评书《说唐》，如此场面惊天动地使他醉心不已，于兹可见对李秀成印象之深。

一鼓而解京围，此六解也。①那时虽解京围，攻破和、张两帅营寨，未杀多人，具（俱）行连夜全军退去，直下镇江，丹阳屯扎。和、张军死者三五千人，散者多也。散下稣、常，和、张之兵陆路抢民间物件，众百姓怒之。此时我朝军威大振，何知有今日之难。②

六解京围之后，③并非主计，实众臣愚忠而对天王。这班臣子，本是忠直贤良，[不]幸未逢明主，忽（屈）误英雄。死去无数之好汉，误死世民，实出吾主之过，不问贤良而用，信臣不专。我屡启本力练（谏），与主力办（辩）世理，万不从容，故而今日之难。我自小为民不知，勇勇（涌涌）而来，情知此事者，能死亦不能为也。人无天理，非是人伦，奇（骑）在虎辈（背），不得下奇（骑），父母失散，非我之愿。主立山河，得永远之业。我为其将，随军许久，未乐半时，愁繁（烦）我有。在天朝害民害众者多，非我一人之爱主，权柄不归，何能治事？中堂、中承（丞）在外耳目深长，明才足过，盖世无双，谅可久悉矣，不待再言。自六解京围之后，我主格外不由人奏，具（俱）信天灵，诏言有天不有人也。斯时军威格胜，将士格多，缠身难谢，日缠日重，格难离身。自此六解京围，亦未降诏厉（励）奖战臣，并未诏外战臣见驾，朝臣亦是未然（见）。我主不问政事，④具（俱）是叫臣认实天情，自言（然）升平之句（局）。今国破丧邦，被中承（丞）大人之获，押在罪囚，上（尚）未刑治。我闷闷于囚，我主势已如斯，不得不写呈中堂、中承（丞）之玉鉴，可悉我主欲立朝之来历，坏国根源素（诉）清，万不隐避，件件载清。

自六解京[围]之后，息兵三日。天王严诏下颁，命我领本部人马去常、稣，限我一月肃清回奏。⑤人生斯世，既为其用，不得不从，当排队伍，择日行军，由丹阳进发，三日①六解京围，写得风生水起，一气呵成。有起有伏，实非作者亲临其境，难有作此佳文也。

②此乃李秀成得意之笔。怡然自得，却也不懂得失败之源。李秀成不是高明的政治家，亦非战略家，不可能洞悉大清的满汉矛盾，打掉江南大营为湘军除去障碍，在战术上是成功，但在战略上是大大的失败。

③六解京围乃供词一个重心，亦是李秀成主要军事活动，是他向曾国藩显示才能处，所以写得纵横捭阖，淋漓尽致。

④李秀成只写其一，盖洪秀全亦问政事，主管国事，但不出宫门，缺乏实践，作不出行之有效的正确决策和判断。

⑤天王限令一月恐非史实。

队到丹阳。张国棵兵屯[丹]邑。次日开兵，在丹[阳]大南门迎战。两日交锋，头一日胜富（负）未分，次日一战，自辰至未，张军大败，死者万人。张帅死在丹邑南门河下，差官寻其尸首，用棺收埋在丹阳宝塔根下。两国交兵，各扶其主，生其是英雄为敌，死不与其为仇，固（故）代收埋之意也。此是恤英雄之心，非我与仇也。①得丹阳之后，顺下常州。那时张帅之水旱具（俱）败，丹阳直至常州城，有稣州发来之众，并偶（遇）张玉良由杭郡回来之军概屯常郡，大小营寨四十余营。是日军到，次是（日）开兵，两家会战，张军又败，其营尽破。金陵和、张大营已失，外兵未有斗战之心，具（俱）未会战而逃，连攻数日，常郡自降。入城之时，郡内之人，并未杀害，各畏威自投水死者亦有。克复随即安民，息兵两日，赶下无锡。常郡张玉良军屯无锡，何制台自行偷盘家眷下舟他逃，不知去向。大军下到无锡，张玉良已又安好营寨，四门稳扎。后又有镇守宜兴清将姓刘，是广西东乡人氏，是何职分，我不知，后其由宜兴而至无锡，助张玉良之战，其军坐舟由太湖而来，正到无锡之候，张军与我军迎战，两阵交锋，连战一日一夜，我见不得已，张军败而复振，亦算清朝之好将。后我领我亲军、护将由会浪山（惠泉山）而下，力攻西门，于（张）军水旱大败，收克无锡城池，当即息士安民，暂息二日。那时和春自江南大营失利，败军之后，和、张两帅各走一方。张帅计屯丹邑，以保稣、常之稳。和春独一人而下稣州，舟往浒庶关（浒墅关），后其听见副帅张国棵战死丹邑，和春在许庶关（浒墅关）自缢而亡。此段言尽，再将由无锡动马下稣州[说清]。克锡次日，行营而下稣郡。初到阊门，将分困各门，看阊门街方等村百[姓]多有来迎，街上铺店民房门首具（俱）贴字样云：“同心杀尽张、和两帅官兵。”民杀此官兵者，因将丹阳之下，到稣州水陆民财，概被其兵抢掳，故恨而杀也。此段清白说完，又言收得稣州情节。自将稣城各门紧困，城内之兵因前锡、常告急，其兵调尽来（去）堵，城内无兵，后守城之兵，具（俱）是金陵之兵退下，常、无之兵退下所守，张玉良一人在内。[其]余清将自失金陵及丹、常、无邑等处，兵心寒忌（惧）畏威，外又有民家之逼，其见势不同。有李文炳、何信义、周五等献城来降，此等是广东之人。张玉良见兵势如此，带其川兵本部人马由盘门而出，上杭州，自行败退数百里到杭，不开城门，其有怒意，兵屯武林门外，与（愈）扰于民。那时省城守将两有怒意。自李文炳、何信义等献稣城而降，我即引兵入城，收其部众五六万人。

①李秀成是想要说明他是懂战场游戏规则的。

此也不怪，因金陵大败，失去许多城池，主帅又死，官兵无主，故而投也。①此是天意，六困天京，上（尚）而有救，七困败亡，②此是大清之福，亦是中堂、中承（丞）大帅谋才福择（泽），无此（所）不能。自我收得稣城，兵得五六万众，未杀一人，清朝文武候补大员无数，满将多员，具（俱）未伤害，各欲回家，盘川无，我给其资，派舟其往，非我参是好言，光我之溥（薄）面，皇天明照，不敢隐瞒，各散回家，亦有多回北京，满士谅有传声，必可悉也。③复城之后，当即招民，稣民蛮恶，不服抚恤，每日每夜，抢护（掳）到我城边。我将欲出兵杀尽，我万不从，出示招抚，民具（俱）不归，连乱十余日，后见势不得已，克城未得安民，后我亲身带数十舟只直入民间乡内，四处子民手执器械，将我一人困在于内，随往文武人人失色。我舍死一命来抚稣民，矛枪一一（指）我杀命，我并不回手，将理说由，民心顺服，各方息手，将器械收。三日将元和之民先抚，自举安起，七日将元和、吴县、长洲安清平服，以近及远，县县皆从，不战自抚，④是以稣、常之民节（即）归顺。

那时张玉良兵退杭郡，我顺追而得嘉兴。自得嘉兴之后，当亭（停）兵安民，具（俱）未征战。后张玉良在杭郡将兵养盛，队伍整好，进兵来攻嘉兴。加（嘉）兴守将是求天义陈坤书、朗天义陈炳文守把。张玉良带大小军营四十余个，将嘉南两门困紧，攻倒嘉郡城池，幸将兵合力，不然，嘉郡早失矣。此时嘉兴告急到稣省，谁知青甫（浦）县被洋鬼领薛抚台之艮（银）来攻青甫（浦）。该县守将周文嘉堵守，幸此将可嘉，不然，青甫（浦）失矣。该周文加（嘉）告急甚紧，不得已，六月中旬，由省带领人马，先救青甫（浦）。是日由省开舟，次日到步，当即开兵。洋鬼出兵迎战，两阵交锋，自辰至午，鬼军大败，杀死鬼兵六七百人，⑤得其洋枪贰千余条，得其大炮十余条，得洋庄百余口，得其舟只数百余条，当解青甫（浦）之困，顺流破得松江，直引兵去攻尚（上）海。斯时有尚（上）[海]夷人来引，外又有汉兵内通，故而往也。军到周家会（徐家汇），隔尚（上）海十八里屯扎。谁（距）离尚（上）海九里处所，扎有清朝营寨四个。那时我部将蔡元隆、郜永宽提队，是日明天光耀，天上四面无云，出兵到九里地方，与清将会战。他见军到，他已别逃，弃营不守。正当用力进兵尚（上）海，内又谨备恭迎接我，忽言（然）明天暗雨，风雷振动，大风大雨，兵马不能企身，立却（脚）不住，后未进兵，后洋鬼及清兵恭迎，未见我到，薛抚台是夜悉知有通情，复即加艮（银）和于洋鬼，请得一二千鬼子而守此城。清军通我未成，此事未举，这班人马概被抚台杀之，其事不成。在周家会（徐家汇）红毛礼拜堂暂屯数日。后嘉兴告急到来，不得已，移军由松江、甫（浦）邑而回。①由关王庙到嘉善、平湖。此两处有清军守把，一战而破两城，攻破之后，顺至嘉兴，解嘉兴之困，是日到来，尚（上）城观阵，观清军动静如何。次日开兵，连战五日，分一军上石门，断张玉良浙江来之路道。稣、杭水地，有军此屯，万不能行，四方皆水，无有别路他行，是以张军见兵困断其后，其队大小将兵具（俱）献营来降，独张玉良见阵交锋，其余尽降。故张玉良不敢再战，亦自逃回杭州。②

①此亦李秀成得意之笔，势如砍竹，迎刃而解。

②以六困天京能解，衬托七困之难解。

③李秀成竭力表示自己有仁爱之心。因出自本人亲历，更有生动、有力，此亦他确不同于他人之处。

④此是本人亲历，如此细节，不见于它，记述极为可采。是时李秀成不顾生死深入危境。他不怕死，可见一斑。质之在被俘后也可视有必死之心在焉！

⑤青浦之战，大败雇佣军，不见于他处记载，幸有李秀成记录，他似乎要让曾清楚洋人新式武器并不可怕。

解围定叠，我亦班师回省息兵。此时七八月之间，以省近之民，亦有安好，亦有未安好，[此]外尚有难民，当即发粮发饷以救其寒，各门外百姓无本为业，亦计给其资，发去铜钱十余万串，难民每日施粥饭救人。稣州百姓应纳粮税，并未足收，田亩亦是听其造纳，并不深追，是以稣省百姓之念我也。③统下部伍，贤愚不一，我不敢包含，谅世间能有耳目，不待多言，我身视（事）天朝，自随至今，受其恩重，而何别乎。我天朝开国之时，人心个个肯愿。洪姓一人，由广东花县而上广西一千余里，非我众人，人能悉他乎？其一人欲图立国，何肯先教于人乎！此是天机，升平日久，应出此人，集传许多乱星下降，④乱及凡间。我今被护（获），何悉今日之由。能早知有此难，而（宜）可早避。在家为民，何知前世之事，知者谁从。到此为官，军机在手，习久而知；知者避而不及，故惹今日之殃。我亦无怨，皆是自为，非人累我。先忠于秦，亦丈夫信义；楚肯容人，亦而死报，收复部军，而酬高厚。余兵不乱四方，民而安泰，一占清帝之恩，二占中堂、中承（丞）之德，万世威名，自古及今，观前觉（览）后，容人而定天下，皆大义智广，而成显于今日也。亦是争国之成。我生而本无才略，秉直心院（愿），见义而从，别无他也。我惟一心为我天王，固（故）而今日父母妻儿失散，不忠早亦他随。虽有他之意，无有招引之门，故而丧至此也。见中堂、中承（丞）大人量广，故而直裱（表）真情。我肯与中堂、中承（丞）出力，凡是天国之人，无不收服。中堂、中承（丞）大人欲除我患，代（待）收齐此人回来，尔除亦是【是】好事。我丧国亡，收齐此众，免乱世民，平我之心，而为百姓，得中堂、中承（丞）相将免劳，免费国之财货。此是被获承恩厚待，直心直说，并非而有别意，恳请揣之，细详便知的实。我说我非我不忠，国亡而言真语，尽裱（表）周详。容与不容，皆由中堂、中承（丞）之玉鉴，非我强要而能乎（也），不故（过）见待人之深厚，自愿直详。①此段放下，再说稣州及今结尾情由。②

①李秀成亲自指挥，由此史实可靠。对此，外人和清官方报道多有不实，诸说纷纭，亦可见李供词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