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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爱的自然本性(第2页)

焦最婵这时候才撩起眼皮看看丈夫:是真的?

不是真的我们一家三口往后吃什么?

焦最婵多么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一家三口住到这样一个鬼地方,叫天不应,呼地不灵,作为一个女人,不靠丈夫还能靠谁呢?不管他以前多么不是东西,只要今后一家三口能相依为命地过上安生日子,也算是烧高香了。她问:你要多少?

报名费七百。

焦最婵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百元一张的票子,数出三张留给自己,其余的都给了郝武长。他立刻面露喜色,数了数装进口袋:这才是我的好老婆!

说着,便俯下身子,鼓弄着嘴唇向最婵的脸凑过来。她赶紧转过身,用后背对着他,伸手抱紧孩子。郝武长的手却从后面伸到她的胸前:你有了孩子,最大的好处就是这两个奶子更撩人了,来,让我吃口奶吧!

孩子哭了,最婵把**送进孩子的嘴里。

好好,不让吃就不吃,谁叫我今天高兴呢!郝武长说着就往门口走:我去报名了。

焦最婵真想问一句他什么时候回来,嘱咐他早点回来,刚住到这样一个地方,她害怕,特别是怕晚上就剩下她和孩子。但她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有说,她不想让郝武长知道她需要他,有求于他。待他走后,她下炕从里面锁好了门和窗户,心里塞着满心满腹的忧愁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她不想吃饭,更不想做饭,可为了能让孩子有奶吃,又不能不强迫自己吃点东西。最婵就起来点着炉子烧了一壶开水,给自己冲了一碗奶粉喝下去,然后又关好窗户和门,忍受着房子里的潮湿和闷热,上到炕里躺着。白天的时候她胆子大些,还能睡得着,真到了夜晚,她神经紧张,睡意全无,听着窗外的动静。

树叶吟风,夏虫泣露,自己的心也如荒弃的村落,哪里能找得到属于自己的一个洁净牢靠的窝呢?真还不如外面的一只小虫子不知怎么她竟想起了小时候常哼的一首歌谣,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三月里风摆杨柳梢女儿出门似杨柳摇杨柳摇,摇杨柳村外摇来了大花轿里边哭,外边笑从此再不见女儿的杨柳腰

郝武长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然后就一觉睡到日头偏西,起来后让最婵给做点吃的,划拉完抹抹嘴就又走了。

以后他几乎是天天如此。焦最婵也不问他学驾驶学得怎么样,因为一招惹他就准没有好。

几天后家里人终于找到了焦最婵住的地方,就常来看她,给她捎来吃的用的。等她出了满月,身体能撑得住了,就让她带着孩子回医院上班,晚上不想回来还可以住在医院里。郝武长找到医院闹过几次。只要他去闹,最婵就跟着他回来,要打要骂要上床随他折腾,反正他就是那几招儿。何况他并没有去学开汽车,而是染上了赌瘾,需要焦最婵在医院上班挣钱,好供给着他去赌……

而她呢,太弱了,也太老实了,随他怎么摆布都行。你打总有累的时候吧,你骂总有让自已也觉得没趣的时候吧,你喜怒无常像头种猪一样爱炫耀自己的性能力,但你总有泄的时候吧,一泄还不立刻就完蛋了,强又能强在哪里去,硬又能又硬多久!

焦最婵渐渐变成一种没有思想和感情的物体,因此也就减少了痛苦和遗憾。也许不这样,她就不可能跟郝武长这样一个人还能凑合到今天。她能凑合下来,就证明她才是更强大的。她的弱就是她的强,她的软正是她的硬。当初父母说服她嫁给郝武长的理由之一,是女人应该找个跟自己肩膀头一般高的。不用眼睛老往上秋。现在她根本就用不着瞅他,大多数时候是抹搭着眼皮,或索性把眼睛闭上。

郝武长也觉出来了,焦最婵从来就没有需要过他,包括他甚为得意的身体。一个男人如果不被自己的女人所需要,那也是一种致命的损伤,甚至比单纯地戴顶绿帽子还要难受。而郝武长清楚地知道,焦最婵的心里就从未真正接纳过他。他越来越感到自己根本不能摧毁焦最婵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也恰恰正是这种东西保护了她,成为他永远不可逾越的障碍。他时刻都能感觉到她的服从和忍让不过是一种蔑视,一种仇恨,绵里藏针。他也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自己虽然娶了一个女大夫,却仍然是原来的那个无赖和可怜虫,并没有真正获得过什么,也没有破坏了人家什么……

郝武长意识到了这一点,可真让他丧气!

也就是说,把焦最婵母女给弄出来,并没有达到他原来想要达到的目的。他还动过要办展览或召开记者招待会的脑筋,那些大话吓唬吓唬焦最婵还可以,真要实行起来可太难了。哪个记者会买他的账?他身份太低还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拿什么给人家记者。城里人都是无利不早起,人家记者凭什么要相信他,要帮他的忙?

郝武长确实不是笨人,他又想出了一条道儿,就对最婵说:我从电视上看到有人包荒山也致富了,我老家撂荒的沟沟坡坡有的是,我拿准主意咱们也回老家包块荒山。就凭我这身力气,不信离开你焦家就发不了财!

这之前,对于焦最婵来说,只要你郝武长是求上进,她就没有不答应的。而今听了这话,却半天没有吭声,——她对郝武长的任何话都不能相信了。

郝武长表现得特别友善:别着急,你先想一想,回家也跟你父母商量一下,明天给我个准信儿,我一个人先做着准备。

有什么可准备的?他什么也不用做,只是盘算一下这回能从焦起周那里敲出多少钱就行了。他们两口子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跟着他们不信任的穷小子回洛南的穷山沟,焦最婵也不可能放着大城市里的大夫不当,跟着他回家当农民。要是这样,他们干吗还从平陆老家出来?何况平陆还比洛南强得多。既然老婆不愿意去,老丈人和丈母娘不让去,那么就拿钱来,我回家包荒山是得用钱去承包呀!他们正恨不得我离开,应该是愿意破财免灾的。他正考虑该要多少,开价五万呢,还是两万?

焦最婵开口了:这没有什么好考虑的,难得你想干正事,我正求之不得,你说什么时候走都行。

郝武长愕然,显得有些发急:不跟你爸爸妈妈商量一下?

这是咱们的事,跟他们商量什么?

哎,你是他们的亲闺女,要是心疼舍不得你走呢?

嫁出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心疼又怎样?

我老家可苦啊!

再苦还能有这儿苦吗?焦最婵说的是真心话,住在这样一个城市不城市农村不农村的狗窝里,自己挣钱却养着丈夫成天去耍钱,一个女人还能有比这更苦的日子吗?到了郝武长的老家,理所当然就得以他为主了,生活再苦,自己的精神上也可以放松一点了。再说郝武长的存在一直是焦家医院一种潜在的危险,能借这个机会把这个祸害引回他老家,也算是去了父母的一大块心病。以前几次想赶他走,他偏不走,现在趁着他好不容易自己提出来要走,还不赶快成全他!

郝武长又想起了一个理由:你能舍得不当大夫了?

既然嫁给了你,就得跟你走,别的事舍得舍不得都得舍。焦最婵确曾喜欢过医院里的工作,现在则心灰意冷,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她反问郝武长:你到底是真想回家包荒山,还是又玩儿什么花活?为什么我答应了,你倒又推三阻四的?

郝武长被噎得无话可说,只好认头: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动身,打道回府。你去跟家里人告别,我再最后看一眼运城,好好玩儿一把,赢了钱正好当包荒山的本儿。

他嬉皮笑脸地又向焦最婵伸出了手。

焦最婵问:要是输了呢?

那就少下一点儿注,最后一个晚上啦,怎么也得跟我那些朋友们打声招呼。

焦最婵把口袋里仅有的四十块钱摔给了他。

郝武长一走,她也抱着孩子回到医院,对父母说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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