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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金丝雀之笼第5章飞将试探隔墙对弈（第2页）

“记。”貂蝉答得干净，“许叟已备墙，明日晨起第一条就是‘夜巡试行告示’。你来不来，我都按例走。你若来，署你名；你若不来，改为‘司徒府内务试行’，也不耽误。”

“你不怕我临时变卦？”

“我怕，但我有预案。”她笑意淡淡，“这叫‘把对方的不确定性，转化为我方的计划项’。我的计划项永远比你的变卦快一格。”

屏后轻轻吐出一口气，像彻底把刀压回鞘里。他忽然道：“女郎。我曾见过很多‘聪明’。有些聪明要我低头，有些聪明要我仰头。你这聪明，让我把头放平。”他顿了一下，“我喜欢这样说话。”

“那就照这样说。”貂蝉道，“把话变条款，把条款变步骤，把步骤变结果。以后我们也可以对赌，但只赌‘可测量的事’，不赌谁更会表演。”

“对赌？”屏后像被新词逗笑，“赌什么？”

“赌三日后，三十骑的‘迟到率’从两成降到一成以下；赌三十骑‘扰民投诉’为零；赌你的人在第一次‘公开署名担责’之后，第二天主动来报‘补救’。”她顿了顿，“如果达成，我赢你一件‘钥匙’——不是你的兵权，是你的时间。以后每个大动作前，我要你留给我至少半夜流程时间。若未达，你赢我一件‘面子’——我在墙前公开承认‘流程未达预期’，并在我的名下记一次‘失策’。”

屏后没有立刻答，像在咂摸“时间”这两个字的重量。他终于道：“赌。”

清钟三响，夜色压实。影把灯芯挑了一挑，把跳动的火苗压稳。屏后站起，甲叶轻响，像一段长久的行军突然停下来，又准备启程。

“女郎。”他像要告退，又像要续谈。沉吟半息，忽道：“你说‘不谈刺，不谈董’。好。那我把这两个字放回盒里。我只再问一问——如果有一天，到了必须谈的那一刻，你的秤，会偏向谁？”

貂蝉没有躲，眼也未闭。她把最后一子落在棋盘的“终局之眼”，指腹轻轻按牢：“偏向‘规则’。谁愿意被规则束，谁愿意被秩序救，谁愿意把名字写在该写的位置上，我就偏向谁。哪怕那个人是你，也要先过我今晚说的三条阈值。”

屏后静了片刻，像在冷铁上轻轻抚了一下。他没有再问，只道：“明夜，我的人来取‘铃法’与‘夜巡表’。缰头明日辰时挂在马坊北桩。你我按铃，不按人。”

“依例如此。”貂蝉回。

脚步远去。门重新合上，风在屋里绕了一圈，灯火没有抖。阿絮“呼”地吐出一口气，差点把小匣捏变形：“小姐，他刚才问那句……我听着腿都软了。”

“软正常，”貂蝉笑，“你把它记下来，明日抄在墙上‘常见问答’里：‘秤偏向谁？偏向规则。’”

影从门边进来，把那截打着“问”形不死结的旧缰放到案上。貂蝉收好，按在“例簿”旁。

“小姐，”影低声，“夜里有人从东墙翻过又翻回去，脚法熟。”

“让许叟明早在东墙贴一条‘入内须照名’。不抓，不追，不骂。只贴字。”貂蝉道，“越是鬼鬼祟祟的，越容易被字吓退。夜里不动手——记住我们的三条阈值。”

影应声，眼里那股锋利被折进她自己选的鞘里。

夜过三更，王允的人影才淡淡掠来，隔窗问一句：“如何？”

“按例。”貂蝉把棋盘稍稍旋回原位，“三十骑，三天见效。钥匙到手，流程开走。王公只管动大棋，小棋我来保。”

王允盯了一眼那盘散子棋，笑了：“隔墙对弈，你不看他，他也不看你，看得尽是棋。好。”他转身欲去，忽又问：“倘有一日大势骤变，飞将翻脸如翻掌，你这一套能挡几成？”

“能挡他三成手。剩下七成，不靠我，靠他自己愿不愿意把刀塞回鞘里。”貂蝉坦然，“我不给他‘永不出鞘’的承诺，我只给他‘出鞘之前必先过秤’的习惯。习惯，会救命。”

王允点头，走了。屋里只剩灯与纸。貂蝉收拾棋子，把每一枚都放回盒中，像把散落的“变量”收进可控的边界。

她坐回案前，把今晚的五子复盘：名字、阈值、证据、预案、声誉。她在每一项后面补了一句给自己的旁注——

名字：署名权即生存权。

阈值：底线不解释，只执行。

证据：钥匙到手，流程有路。

预案：不赌人心，赌可操作性。

声誉：口碑是最硬的货币。

她写到“署名权即生存权”，笔尖忽然一颤——这五个字正好戳在她前世的旧伤上。她把那股颤轻轻按平，像替一个过敏体质的人铺一层细纱，遮住最冷的风。

阿絮抱着匣子靠在门框上睡着了，侧脸还带着一点童稚。影站在窗下，手心那枚温玉被她握得温温的，像灯火的一小团副本。

貂蝉收了棋，又把丝帕摊开，指腹在那匹“被缚烈马”的鬃上摩挲了一下。她把帕折成一小方，收入“例簿”。铃被她取出来，放到一旁，铃心不响，却像在等一声不远不近的风。

她关灯，床榻边缘坐了半刻，才躺下。黑暗里，她的眼并不急着闭。她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今夜的条款，把每一条都像钉子一样钉在一面看不见的墙上。等她念完，身体像一座刚完成钢骨架的楼，稳了。

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一句旧账的新结法：我不再做任何人的完美补充，我只做这座秤的主人。她想到屏后那句“把头放平”，忽然生出一点奇异的同情——不是对某个男人，是对所有被逼着永远“快”的人。快很过瘾，稳很难；但她要的，是难的那一条。

午夜之后，城里有马蹄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风把它们切成碎声，一节一节，像有人在远处也隔墙对弈。长安这一夜，忽然不再那么喧。有人收刀，有人拿秤。有人开始学着，先按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