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用那种平稳的、近乎学术讨论的语气说道:“奥兰多少爷在公开场合,单方面宣布解除婚约,这是一个客观发生的事实。我因为此事受到巨大刺激而晕倒,这也是一个客观事实。公众基于这些事实产生的议论,是信息传播过程中的自然反应。请问,这其中,哪一部分构成了您所说的‘流言’和‘名誉损害’?”
菲利普愣住了,他显然没想过会得到这样一番逻辑清晰的反问。他习惯了用身份和气势压人,而不是和人讲道理,尤其是这种他完全听不懂的“道理”。
“你……你强词夺理!”他憋了半天,脸色涨红,“总之,你必须按我说的做!否则,哼,别怪我们辉星家族不念旧情!”
“旧情?”妮可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冰冷的嘲讽,“当奥兰多少爷在中心广场,单方面宣布解除那份承载着所谓‘旧情’的婚约时,这份情谊,似乎就已经被他亲手终结了。”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虽然身形依旧单薄,但那股无形的、由绝对理性构筑起来的气场,竟让菲利普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至于您的要求,”妮可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直视着菲利普,“很抱歉,我无法接受。第一,我不会为客观事实道歉;第二,我才是这场‘单方面解约事件’中,权益受到侵害的一方。如果真要讨论名誉损害和赔偿问题……”
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后半句:“那也应该是由我,向奥兰多·辉星少爷提起申诉。”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菲利普彻底被激怒了,也感到了一丝荒谬和不安,“申诉?向谁申诉?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妮可,这份婚约的当事人之一。”妮可回答,“至于向谁申诉……任何一个尊重基本契约精神的地方,都可以。比如,王国的民事仲裁所。”
“民事仲裁所?”菲利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身后的随从也发出了嗤笑声,“就为了这点儿女情长的小事?你去仲裁所?哈哈哈哈!仲裁所的大人们会受理这种笑话吗?妮可小姐,我看你是晕倒后还没清醒吧!”
面对嘲笑,妮可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是否受理,取决于我的申诉是否符合程序,以及诉求是否基于有效的契约关系。而不是由您,或者奥兰多家族来判定的。”
她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菲利普,转向那位老仆人,语气缓和了些:“老约翰,麻烦你,送菲利普先生出去。我们家里……恕不接待恶客。”
老约翰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小姐,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了上来,他挺了挺佝偻的背,对菲利普做了个“请”的手势:“菲利普先生,请吧。”
菲利普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妮可:“好!好!妮可·杜·博瓦你给我等着!我看你能嚣张到几时!我们走!”
他带着两个随从,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门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露珠和老约翰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但看向妮可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忧虑。
“小姐……您……您真的要去仲裁所?”露珠怯生生地问。
杜悠悠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目光越过空旷的门厅,投向楼上书房的方向。“露珠,帮我找到那份婚约文书。还有,”她顿了顿,“把我书房里那本《辉月王国通用律法与贵族条约》拿过来。”
她需要尽快熟悉这个世界的“法典”。无论它有多么粗糙或不完善,它都是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成文的规则。
在走向书房的时候,她的脚步在楼梯口停顿了一下。窗外,是异世界陌生的天空,几只从未见过的、羽毛鲜艳的鸟儿振翅飞过。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冰凉的木质扶手。
这不是儿女情长的小事。这是一场关于规则、尊严和生存的战争。
而她,妮可·杜·博瓦,已经做好了在规则的战场上,迎战一切的准备。第一步,就是找到她的“武器”——那份婚约,以及这个世界的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