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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庭时的低语（第1页）

首次开庭，在妮可成功驳回对方的不合理动议后，并未持续太久。马修法官需要时间消化双方提交的证据，尤其是妮可那边看似零碎却环环相扣的证据链。他宣布暂时休庭，一个时辰后继续。

法槌声落，紧绷的气氛稍稍缓解。听众席上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人们兴奋地讨论着刚才那精彩的反转。罗兰等人长长舒了口气，看向妮可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妮可平静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将那支暗紫色的羽毛笔小心收好。她能感觉到来自被告席那边，弗格斯骑士长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以及沃尔顿律师那阴冷而不甘的注视。

她起身，准备去休息室稍作歇息，喝点水。在经过被告席附近时，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并非为了挑衅，而是想更清晰地感知对方的情绪和可能泄露的信息。

果然，沃尔顿律师正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而带着一丝不满地对弗格斯骑士长说道：

“……团长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要施加压力吗？怎么马修这老家伙一点面子都不给？还有那个妮可，比预想的难缠多了！她根本不接招，只抓程序漏洞！”

弗格斯骑士长烦躁地扯了扯紧束的领口，声音同样压抑着怒火：“我怎么知道！布雷诺团长只说上面打了招呼，让我们必须赢，不惜代价！可现在这局面……”

“上面打了招呼？”沃尔顿律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和焦虑，“哪个上面？招呼是打了，可具体支持呢？就靠我们在这里硬顶？对方证据准备得很充分！那个女人的逻辑根本无懈可击！再这样下去，光是‘克扣军饷’这一条，就足够你喝一壶的了！上面到时候会不会把我们推出去当替罪羊？”

“闭嘴！”弗格斯骑士长低吼道，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正好对上妮可看似无意扫过的目光。他立刻收声，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妮可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只是恰好路过，继续向着休息室走去。

“上面打了招呼”……

“不惜代价”……

“哪个上面？”……

“会不会把我们推出去当替罪羊？”

这些零碎的词语，如同拼图的关键碎片，与她手中的那本残破账册隐隐对应。

沃尔顿律师无意间透露的信息，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测。弗格斯背后，确实有更强大的力量在推动，要求他必须赢得这场官司。这股力量，很可能就来自于那本账册所涉及的、更高层级的利益集团——统调部？甚至是……王室财政司里的某些人？

他们害怕的，不仅仅是弗格斯倒台，更是害怕弗格斯倒台后，会顺藤摸瓜，牵扯出后面更大的黑幕！所以才会如此强硬，甚至不惜动用“危害国家安全”这种极端手段来施压。

而沃尔顿律师最后的担忧，也揭示了这脆弱联盟内部的裂痕——执行者害怕成为弃子。

回到休息室，妮可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外面仲裁所庭院里稀疏的树木。阳光透过玻璃，在她平静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复杂和危险。对手的能量远超预期，而且为了自保，可能会采取更极端的行为。

但另一方面，对方越是反应激烈，越是证明她找对了方向，触碰到了他们真正的痛处。沃尔顿律师的焦虑和弗格斯骑士长的不安，也说明了这个利益联盟并非铁板一块。

下一次开庭，将是真正的硬仗。对方在程序上受挫后，必然会更加疯狂地攻击她证据的真实性和证人的可信度。

她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尤其是要保护好罗兰、凯、汉斯这些证人。同时，也要考虑，在必要时，是否要适时地、有限度地抛出那本残破账册的部分信息，作为震慑，或者……作为谈判的筹码？

风险与机遇并存。她仿佛在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但前方，也可能是颠覆不公、真正奠定“规则”地位的广阔天地。

她轻轻摩挲着怀中那枚印着厄里斯神徽的古金币，冰凉的触感中似乎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看来，需要加快一些步伐了……”她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冷静而坚定的光芒。

休庭结束后的庭审，进入了更加白热化的证据质证和法庭辩论阶段。沃尔顿律师果然调整了策略，不再纠缠于虚无缥缈的“国家安全”，转而疯狂攻击妮可证据的“真实性”和“合法性”。

他质疑罗兰小队的内部排班记录是“事后伪造”，指责凯的私人账本是“心怀不满的污蔑”，甚至试图恐吓老马夫汉斯，暗示他作伪证将面临严重后果。

然而，妮可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她准备的证据虽然大多来自“民间”，但内部逻辑严密，交叉印证点清晰。罗兰和凯等人虽然紧张，但在妮可事先充分的辅导和马修法官相对公正的主持下，顶住了压力，陈述基本一致，没有出现重大漏洞。

面对沃尔顿律师咄咄逼人的诘问，妮可始终保持着那份令人心悸的冷静。她不去争论证据是否“完美”，而是反复强调证据所指向的“客观事实”——第三小队长期超负荷工作且未获应有休假，津贴被以各种名义克扣。她引导马修法官和所有听众关注问题的本质，而非被对方带入细节的泥潭。

当沃尔顿律师试图将弗格斯骑士长个人的行为与整个骑士团乃至军队荣誉捆绑时，妮可抓住了机会，进行了一次升华性的最终陈述。

她再次站起身，目光扫过听众席上那些穿着各式制服、明显来自不同行会的工匠、穿着号衣的仆役、以及一些低级公务人员，最后定格在马修法官脸上。

“尊敬的仲裁官大人，各位，”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本案看似是几名骑士与其直属上级之间的个体纠纷。但究其根源，却暴露了一个更为深远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