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兰亭说完,许谨点点头,不再言语,而是重新端起茶盏,慢慢沉思。沈兰亭也不催促,示意身边的琥珀续茶水。然而琥珀此时早已被自家小姐的惊天手笔,彻底惊呆了。
待到琥珀示意续茶水的时候,许谨方才从沉思中醒来。他才想明白,自己根本不需要想太多,因为沈兰亭其实并不是在跟他谈,而是在跟整个礼部谈。最起码,也得是侍郎姜兴才有资格下场来谈。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个传话的。
想明白这一点后,许谨轻松了许多。但又想到好友姜兴的处境,这不是正好瞌睡遇上了枕头么!难道这也是在这位沈小姐的算计之内?一时间,透过手中滚烫茶水的白雾,这位其貌不扬的大姑娘,竟是有些高深莫测起来。
算了,不去想了。自知今日心智被夺的许谨,站起身来准备告辞,问出来最后一句话,“大姑娘想要得到什么?”
沈兰亭淡然道:
“叔父放心,此事若成,虽可成就大功。但侄女也不奢望就此可以全家脱罪,只盼能以此得到礼部的庇佑,莫要让家中女子受到仇家的欺凌侮辱,能够护住名节等待父辈归来即可。”
许谨听罢,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沉声道:
“大姑娘放心,此策若成。大姑娘便是我礼部上下的财神。虽不敢说帮沈家脱罪,但谁要敢欺凌便是与我礼部为敌。”
闻听此言,沈兰亭起身,深施一礼,感激道:
“多谢叔父厚爱,侄女铭记在心。只愿此策顺利推行,不负所望。”
许谨点头,“大姑娘兰心蕙质,胸有乾坤。我相信目前状况也只是暂时而已,假以时日必能脱出困境。今日已晚,我明日便求见姜大人,商讨此事。”
当许谨回到家中,已是戌时。妻子文氏见丈夫罕有的迟归,好奇的上前询问,怎滴今日这么延误,莫不是和同僚吃酒去了。
许谨素来知道妻子见识不浅,也常与之交流,这次也不做隐瞒,便将见沈兰亭一事和盘托出,说道,
“我妻知书达礼,所以我从未以为女子便低人一等。但我竟不知,世间有这般厉害的女子!”
文氏听着丈夫眉飞色舞的描述,眼睛越瞪越大,同样感慨道,“妾身自幼读书,自诩识人断事也有几分能耐。现在想来,真是以蠡测海、坐井观天了。”
许谨将妻子揽入怀中,“清霞!无需妄自菲薄,你之才情已是世间少有了。只是须知人外有人的道理。这沈大姑娘乃是云溪先生长女,自幼熏陶,又岂是常人可比。”
文氏却不吃哄,将丈夫推开,正言道,
“慎之,你打算如何向侍郎大人去说?”
“我打算明日就去求见含章兄,然而为其引见沈兰亭。”
许谨毫不迟疑的开口,却看到文氏嘲讽的看着自己,不免有些犹豫,又问道,“这难道有何不妥吗?”
文氏知道自家相公这是被打压了太久,原有的风华意气已然变成了风中烛火,现在可是难得的机会,怎能错失?
“夫君以为,沈小姐是如何看待夫君的?”文氏出其不意的问道。
“夫人何意?沈父于我有恩,我与你有义,岂能有那等念头?况且沈小姐年方及笄,且是风光霁月之人,夫人怎可这般猜测?”许谨拼命解释道。
文氏倒没想过许谨会往这方面去想,掩口笑道,“妾身倒是未曾这般想,夫君倒是撇得干净。”
文氏又说,“妾身的意思是,夫君真的觉得,沈小姐只是把你当做传话之人而已?”
许谨疑惑道,“不然呢?以大姑娘的见识,自然知道这等大事,别说是我,就算是含章兄也休想独立完成。财帛动人心,这百来万两的出息,一个礼部都未必能够吃得下去。”
文氏提醒道,“但事情终究是需要人去做的。难不成,尚书大人、侍郎大人亲自下场?”
许谨向夫人深鞠一躬,诚心实意的说,“还望夫人教我!”
“夫妻本是一体,夫君何至于此。”文氏将身躲开,
“你需将此事思虑清楚,写成方略,再呈交给侍郎。须知向上官提议,你有十分严肃,上官或许才得三分。你自己若是随意,上官又岂能重视,此为其一。”
“夫人所言甚是,这却是我考虑不周了,那这其二呢?”
“此等大事,必然需经过陛下首肯,朝堂争论。胜则盆满钵满,败则满盘皆输。因此,你不会是打算让孙侍郎,为了你的一纸提议便去冲锋陷阵吧。”
“夫人的意思是?”许谨若有所悟。
文氏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想法,用手指在许谨身上一戳,
“你这个呆子,这哪里是我的意思,这是那沈大姑娘的意思。你许谨,就是那冲锋的马前卒!不光是要你来首倡此事,回头估计还要负责操办此事。就看你敢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