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狸平稳落地,正巧对上他身后乔双揶揄的眼神。
哎呀!乔姐姐!
她推开赫绪辰,一路小跑,在乔双面前才红了脸。
无数绵软的拳头落在肩上,被乔双抓住:“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就是在取笑我,我从你眼睛里看出来的。”
乔双窥见后头的赫绪辰默默偏开脸,很不自然。
这两位还年轻着呢。
赫绪辰安排乔双和詹狸在客栈暂住一晚,明日准备上州府,还贴心地托人买来了换洗衣裳。
两套衣裳一瞧便知哪套是给詹狸的。
雪青的广袖衣衫,配一条丁香色百迭裙,外搭一袭荷藕色素绫披帛,温婉灵气,想也不用想,送礼之人肯定花了心思。
另一套全是桃红,乔双扶额,年岁不饶人,她真不想穿这么艳美的颜色。
两人换了衣衫才上床,詹狸越瞧,越觉得乔双顾盼生姿,一个劲地夸她好看。
“桃红色多衬姐姐。”
乔双掐她的脸,都没什么肉,只露出一颗尖牙:“狸狸。”
“嗯?”
“你觉得那巡检大人怎么样。”
詹狸不清楚,但晓得乔双的心思:“…请不要乱点鸳鸯谱,我有相公的呀。”
“只是说说。”
乔双的手抚过詹狸鼻尖,往上滑,来到眉心,又代替唇畔,在她额头一点。
“我曾经也有。”
那些不为人知,却在他人口舌上翻涌已久的过往,乔双细细回想,已不再咀嚼。
她当睡前故事讲给詹狸听。
离开称她为灾星的地方,那时尚且年幼,懵懂而未经世事,初来乍到东村,轻易便被第一任相公勾走了魂。
初遇惊鸿,他手拿诗卷,不知有多恬言柔舌。心疼我冬日洗衣手冰凉,替我洗我的小衣;送饭怕饭冷,在怀里揣了一上午;记得我的小日子,快到时,提醒我别贪凉,为我煮姜茶、掖被角。
“他说等他考取功名,还想为我争诰命。我笑他,连个秀才都没考上,竟想这些。”
男子变脸如唱川剧那般,他待我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别离笙箫,他身负行囊,未道半句沉言重诺。我问他要去哪,不置一词。他比夜更冷。我秋夜缝衣灯昏黄,他未归家,不知在外面做何事,一夜,两夜,夜夜如此。家中有我,为何…独留我空对镜匣、理云鬓。
寒夜寂寂,残月如钩,乔双提着一盏灯笼候在家门,却得知了丈夫的死讯。
死讯?他白日好好的出门、怎么、怎么晚上就不能回来了呢?
乔双觉得定是旁人坑骗她,将手轻轻放在尚未显怀的小腹上。
“他一直很期待孩子出世。”她声音嘶哑,如同秋日里摩挲的枯枝败叶,“他说要教他骑马射箭,教他读书明理…”
旁人都说他是个好丈夫,好相公。殊不知,他死的那夜,用光了妻子攒的束脩上船喝花酒,醉卧美人怀,在归家途中落水溺死了。
他们只道是乔双克夫。
而乔双自己也认为,若不是她成了他的家室,叫他牵挂,相公也不会这么急着回来,失足落水。